你的老板?肖輝問。
不,不是我的老板,是我的男人。劉璿糾正了肖輝,她說,你不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嗎?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哦,我知道。肖輝覺得不能太殘忍了,他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劉璿,你現在難道……難道是為他……
對,我是為他賣身。他是東北人,在這裏舉目無親,我就是他惟一的親人。再說他的破產,有政策上的原因,但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為了我,我不能見死不救,一走了之。
你這樣做能救他嗎?
我想我隻有這樣。這裏我惟一能做到的。我不可能向家裏要錢,我在這裏的親戚朋友也不多。我連你都找不到,我還能指望別人麼?所以我隻有這樣,我隻有以一種女人的方式,盡一種女人的責任,不管成與不成。
對不起劉璿,我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肖輝心裏開始在感動。他在重新審視自己,也在重新認識懷裏的這個女人。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想了好久,他才說,劉璿,他知道你這樣嗎?
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呢?我是在做我自己認為應該做的,是我自己的選擇,這與他無關。
劉璿,你能不能換一種方式?肖輝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是真心的,沒有半點虛假的成份。他說,你這樣做,最終能救你的男人嗎?他要是知道你這做,他又能接受嗎,劉璿?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我已經“下海”了,你難道讓我半途而廢嗎?那他怎麼辦?我總不能眼看著他為我最後走進監獄吧。
肖輝說,我們就不能想想別的法子嗎?劉璿!
肖輝的眼睛也濕潤了,有淚珠在裏麵滾動。他把劉璿摟得更緊。
我們?你是說我們?劉璿抬起了頭,在看著肖輝的眼睛。你還會幫我,肖輝?你是說你還會幫我?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我會幫你,我應該幫你劉璿……
肖輝的淚珠滾落下來,滴在劉璿的臉上。劉璿雙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就像落水的人撈到了一條救命稻草一樣。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在長時間地吻著,吻著,任淚水如注……
春節到了,肖輝並沒有離開廣州,並沒有離開劉璿。他沒有回到江州同家人團聚,而是奔走在廣州的大街小巷,奔波在那些同學和朋友之間。
他在幫劉璿救她的男人。
他覺得自己有理由這樣做。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他都覺得應該這樣。
肖輝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他已經幫劉璿湊足了五十三萬元人民幣。加上劉璿變賣了三處房子和公司的不動產,還有車子、首飾、家電,兌換了所有的股票、有價證券,再加上家裏的現鈔,劉璿終於在規定的期限內,為她的男人湊足了所有挪用的公款。這時,肖輝和他的那些同學和朋友,都在等待劉璿的丈夫解除“雙規”的消息。
這一天已經是農曆臘月二十八了,還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肖輝忽然接到了孟一夫打來的電話,要他大年三十的下午三點,一同去吃年夜飯。孟一夫說,他和他的妻子,還有幾位同學都在天外天大酒樓的五樓5148包廂等他,叫他一定要到場,最好是能把劉璿也帶上。
肖輝答應了。他關上手機在想,孟一夫怎麼也選擇了天外天大酒樓。這讓他想到了那一次劉璿請他吃飯的事來。當時劉璿那一身的珠光寶氣,還有她同自己那種親密的作派,讓李佳雯除了醋意十足就是不可思議。
想到李佳雯的“咫尺天涯”,想到劉璿現在的淒風苦雨,肖輝覺得真是世事滄桑啊!
大年三十的下午三點,肖輝整時到了天外天大酒樓,走進了五樓的5148.他知道這是一組非常吉利和充滿希望的數字——按廣東人的說法,應該是“吾要死發!”看來這個孟一夫也不是束之高閣的書呆子,生活在象牙塔裏。
肖輝走進去後,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大過年的,氣氛同平日更不一樣。誇張的動作和滿嘴動聽的賀詞,讓大家感受到了過年的幸福。孟一夫煞有介事地向肖輝介紹了自己的妻子。肖輝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嫂夫人,給他的感覺是雍容華貴,落落大方,真是書香門弟出來的。
落座之後,孟一夫說,肖輝,劉璿怎麼沒有來,她一個大過年的,也夠寂寞的。你怎麼不把她帶上?
肖輝說,我打過幾次電話,她家都沒有人接,不知道人到哪裏去了。我看她老公沒有出來,她也沒有這興趣了。
孟一夫說,照說也該出來了啊。
這時,肖輝的手機響了。肖輝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正要問是哪一位。隻聽到裏麵說,你好,肖輝——原來是劉璿打來的。
肖輝急忙問,是劉璿嗎?劉璿你好,你現在在哪裏?你老板的事情怎樣?
劉璿說,肖輝,謝謝和你的朋友們。我們的事情辦得很順利。
肖輝說,那好啊,你就同你的老板一同過來,大家都在,老孟也在。
孟一夫一聽,就一把搶過手機說,劉璿,你現在在哪,同你丈夫一道過來吧,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地過個年,慶祝一下嘛。
劉璿說,謝謝你孟老師,我們就不過去了。祝你們新年快樂!
孟一夫說,你們現在在哪,我叫車子過去接。
不用了,孟老師,謝謝你的好意。劉璿說,我們已經買好了回長春的機票,我們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孟一夫沒有聽清劉璿還在說什麼,隻是禮節性地說了一句:祝你們一路順風。
孟一夫關上了手機,把它默默地交給了肖輝,然後說,我們開始吧。請大家舉起酒杯……
肖輝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站了起來,對孟一夫說,老孟,請等等。她在哪裏?
孟一夫說,等一下告訴你。接著又對大家說,請大家幹了杯中的這杯酒,祝大家新年快樂!
在一片“幹!幹!幹”的叫聲中,肖輝也糊裏糊塗地幹了杯中的酒。
但是,他的新年並不快樂。
周小寒的夜晚,依然是那樣的漫長。肖輝的出走,並沒有改變她的生活。而她對付這種漫長的辦法,還總是那樣——深深地把它淹沒在自己的浴缸裏。
不過今天晚上,周小寒沒有馬上走進浴缸,而是癡癡地站在鏡子前發呆——原來是今天下午,她接到了肖輝的一個電話。讓她從下午到晚上,一直都有點心神不定。現在,她就這樣的站在鏡子跟前。
鏡子裏的她,並沒有發生多大變化,依然是那樣的亭亭玉立。光滑的皮膚,婀娜的腰肢,高聳的乳房和結實的胸脯,一切都同幾年前一樣。原來女人過了三十,要老也難。周小寒知道,變化最大的,還是自己的心態。丈夫王誌國的無所謂,她倒是可以理解。她不能難解的,就是肖輝。下午肖輝在電話裏說,他可能馬上就要回來了,重新回到江州來這裏。
盡管肖輝沒有告訴自己要回來的原因,但周小寒已經猜出來了。她知道王誌國給江一帆打過電話,肖輝在《大江》雜誌社的日子不會很久了。
但是,他為什麼要回來呢?既然走出去了,就沒有必要再回來嘛。難道一切都可以逆轉?難道時光的流水可以倒流?
同時,周小寒現在已經不怎麼期望肖輝的電話了。那次廣州之行,似乎讓她明白了許多東西。他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呢?難道還希望我會和他從頭再來?周小寒就是這樣久久在站在鏡子前,回味那些如煙的往事。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一股熱流浸漫到了她的腳下。浴缸滿了,裏麵的水溢了出來,浴室裏一片汪洋。周小寒擰緊了開關,極不自願地跨進了浴缸,把身子埋進水中。她身上在開始發熱,毛孔舒張開了,每一個細胞都在開始膨脹。周小寒靠在那裏,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連手都懶得動一下,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時,她不由得又神遊八極,想到了盛唐時代,想到了當年在華清池沐浴的楊貴妃楊玉環來。周小寒在想,當年的楊玉環盡管是皇帝的老婆,是母儀天下的第一夫人,但是,她絕對沒有我今天這麼舒服。她那個用來洗澡的池子,一定是疙疙瘩瘩的,決沒有我這浴缸光滑。不過,她的池子一定要比我的浴缸大得多,否則,就容不下她和她那個風流皇帝了。何況古書上還說,楊貴妃是個非常胖的女人,有一首豔詩說她是“萬裏江山半為君”。
想到這個“胖”字,周小寒又不由得用手在檢閱自己的“三圍”。她覺得就是用時下的最流行的標準來衡量,除了腰圍有些遺憾之外,自己其他的兩圍還是夠標準的。她真不明白,當今的女人,為什麼偏要聽信那些別有用心的男人的蠱惑,都在瘋狂地折磨自己,硬要把自己弄得一個個像皮影人一樣的瘦骨嶙峋。難道隻有這樣,才能令男人動心麼?而要命是,如今的男人,卻偏偏個個都像楊貴妃的姘頭安祿山一樣,大腹偏偏一身的肥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