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喜歡將煩惱藏在心裏,讓時間來釀造,直到煩惱變成醇香的酒;有的人喜歡將煩惱告訴身邊的人,直到煩惱變成雲,然後被風吹得無影無蹤;有的人會將煩惱變成利劍,有時候刺殺自己,有時候刺殺別人。”他說。
我認真地記下他講的事,可是我並不明白,我問豹兒,豹兒也不明白,於是我和豹兒一齊向他搖頭。
他看上去很沮喪,他沮喪地說:“我以為找一個美麗安靜的地方死去,一切都可以美好起來,可是在這裏有你,你這個女妖,你令我連死去的勇氣也喪失了。”
我順手摘下一朵花來銜在豹兒嘴裏,我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了,因為我不明白。
當我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他突然哭了,許多眼淚淹沒了他冷峻的臉龐。
“我的愛人死了!帶著我未出生的兒子!”他幾乎是在叫喊,“我從一種煉獄般的生存方式中勝利逃亡,我為她建立起我們的希望山莊,可是這一切竟敵不過一場希望!”
我不知道什麼是戰爭什麼是逃亡,更不知道什麼是希望,於是我依然決定離開。
他抓住了我的裙角:“你一定不知道我們的山莊有多美麗,你一定不知道她有多溫柔!我以為這是我放下屠刀的最好回報,還有我們的孩子。”
說到孩子,他的表情柔和起來:“我的兒子在她肚子裏一天一天地長大,這一切都是希望,美好的希望。”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我專心地等著他說下去。他再開口時語氣充滿了憤怒:“希望,原來最美好的希望背後就是絕望!”
“我殺人,殺了許多人,可是我從來不知道,我將要降世的兒子可以殺他的母親。”他的胸口急速起伏著,“她死了,在我們的兒子將要降世的時候,她們一起死去,把我一個人留在無邊的寂寞裏。”
我不知道死是什麼,希望與絕望再到死去,究竟是什麼把這些詞聯係起來的?
他突然笑起來,仰天大笑:“姑娘,我知道你是女妖,請你把我帶回去,和她們在一起好嗎?”
他的表情仿佛一棵古老的樹,莊嚴而決絕,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著從山澗上飛了下去,我看見他長長的黑發在空中飛揚。
我和我的金錢豹一起追到山澗下,澗水急匆匆地卷著他往山下流去,我看見他長長的黑發在水中蕩漾。
我坐在豹兒背上順著山澗追,他始終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沉浮,可是我們都抓不到他。
山澗奔流到山腳下,撲向一個水潭的懷抱,他沉入幽深的潭底不見了。
等我再回到屬於我的那片森林,我不再快樂,因為他曾經告訴我,什麼是寂寞,什麼是絕望。
我問豹兒,它說它也不快樂。
不記得我們在寂寞裏等了多久,尤拉來了――那個一千年才醒來一次的山神。
尤拉驚訝地歎息:“他找到你們了?我把你藏在這裏,他也能找到你們?”
我和豹兒不明白尤拉在說什麼,但我們都沒能忘記那個“他”,於是我們一齊點頭。
尤拉的眼神像山下那個幽深的水潭:“他的前世是我不小心放跑的一隻金錢豹,而你――我的姑娘,你是他的今生。”
我和豹兒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尤拉繼續說:“我知道你不快樂,我的姑娘,去找回沉入深潭的自己,你才能找回你的快樂。”
老婦人不再說話,不管瑤兒怎麼追問.
她隻記得這些,她的經過還是個謎。
風月指了指目光茫然的老人,輕輕的拉了拉瑤兒:“我們走吧,你看,她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