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先生,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黑西服,黑領帶,黑墨鏡——兩個鐵塔般魁梧的安保將周奈攔下,嗓音沉鬱如洪鍾。
左右,同樣打扮的安保還有十八個,側身看去,就像一線黑壓壓的潮頭,阻擋了許多好奇的人窺探龍宮的念頭。
周奈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指著門內之前進入大廈的男男女女,語氣不忿,“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他們也沒有出示邀請函,怎麼就可以進去?你們是不是因為我穿成這樣就瞧不起我?”他穿著寬鬆的t恤和八分褲,顏色鮮豔,看不出大致模樣的塗鴉染在胸前,如果再配上一頭挑染的卷毛,就是典型的嘻哈少年。
安保上下打量周奈,仍是態度不變,“先生,請先出示邀請函,至於您的穿著,大廈內部會有專人替您解決。”
“哎,行行行,不就是一張邀請函嗎,給你!”周奈無奈地搖搖頭,開始上下摸索,但是每個口袋都探遍了,也沒看見邀請函的影子,他明顯焦急起來,語氣開始軟化,央求道:“這個,邀請函我落家裏了,這樣吧,我打個電話讓司機送來,你們先讓我進去。”
“抱歉先生,規矩就是規矩,請別讓我們難做。”其中一個安保輕輕止住妄圖硬闖的周奈,淡淡地說,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周奈拳頭攥緊,又鬆開,就在安保們以為他依舊執著不放棄時,他忽然揚起色厲內荏的笑臉,“好,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誰都不容易,我就不難為你們了。”他背起手轉身離開,一幅不與你們計較的寬容大度模樣。
轟鳴的直升機掠過路德維希大廈的樓頂,將正午的陽光截斷,從他的頭頂上灑下一片陰涼。
周奈抬起頭,路德維希大廈這棟曼哈頓區最為高聳的建築物,像一尊鋼筋水泥堆建出的巨人,俯瞰人世間的車馬。大廈足足有八十八層,高三百九十八米,而他所要取得的東西,在八十七層,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尷尬位置。
他一路走到附近的街心花園,在街邊的橫椅坐下,抄起一份先前人遺留下的報紙,報紙的頭版是一個英俊的白人青年在白宮獲勳的大特寫,標題是“威廉·馮·路德維希,軍方未來之星”。
透過黑白紙麵,周奈仍能感受到青年筆挺的綠色常服下蟄伏著的恐怖力量,他的臉色不變,報紙邊緣在他手中皺作老人的抬頭紋,紙麵漸漸鬆散,有即將撕裂的趨勢,蕩人心魄的力量在每一顆纖維分子之間流轉。
他忽然深吸一口氣,力量登時散去,他宛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撐著下巴,發起了呆,好像真的在等莫須有的家族司機為他送來邀請函。
三天前,周奈在唐人街的家,來了一位陌生客人,是個極其美豔的女人,蘇紅色旗袍,十八公分恨天高,走動間雪白有致的大腿曲線時刻吸引每一位顧客的視線,血紅色的直發垂至腰間,隨著扭動的腰肢輕輕搖擺,著實是個叫人垂涎的尤物。
周奈從櫃台後走出,眼中驚豔一閃而逝,倒不像店內許多看了一眼就挪不開眼珠的其餘顧客,他表現得相當平靜,他左手拿著菜單與記菜本,右手拿著筆,走到女子所在的卡座旁,“歡迎來到周記,請問要點些什麼?”
“茄紅素麵,少鹽。”女人接過菜單翻開,瞥了一眼又闔上。她抬眼看了一眼低頭記菜的周奈,微微翹起的長睫毛像古代中國建築的華麗簷角,她輕啟朱唇,“周,這就是你平時生活的地方?”
周奈握筆的手一頓,詫異地看向女人。
女人用素白手指在桌麵畫了個無形圖案,周奈立時恍然,攤手,“說真的,我可沒想到天眼會是個大美女,一直以為是個技術宅呢。”
“正如我也沒想到,一個能單槍匹馬從克裏姆林宮殺出來的猛人,會是毛都沒長齊的——”女人上下打量周奈,目光咄咄,最終吐出一個詞,“小男子漢……”
小男子漢這四個字從眼前這位風情萬種的禦姐嘴裏說出來,周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訕訕製止:“還是叫我‘周’吧!”他轉過頭向廚房喊了聲“茄紅素麵一份”,然後在天眼的對座坐下,開門見山,“根據我們僅有的三次合作分析,我還以為你們是個純粹的線上組織。”
天眼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膀,曼妙的曲線呼之欲出,“誰說不是呢?不過對於某些我們看上的人而言,我們也可以轉入線下,譬如,你!”她的身體前傾,幾乎要與周奈麵對麵,茉莉與玫瑰花瓣般輕盈的香氣在咫尺之間流轉。
周奈下意識後仰,他能感受到鄰座客人投來的嫉妒的目光,顯然,像他這樣一個地位低下的侍者能獲得天眼這麼惹火的女人的青睞,是多麼難得而令人抓狂的一件事,他嗅了嗅洶湧沒入鼻中的香氣,既無占有也無貪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完美麵孔,淡淡地說,“coco mademoiselle,天眼你還真是癡迷東方文化。”
(作者注:coco mademoiselle,香奈兒的一款女士香水,清新東方調,摩登西普調的代表作。)
毫不避諱維持著這種曖昧姿勢的女人神色一愣,嘴角忍不住上揚,“嗬嗬嗬,想不到周你對女士香水都這麼有研究,是啊,我喜歡東方,東方的旗袍,東方的香水,還有……”她美眸一轉,熾熱的無形電波向周奈洶湧放射,“可愛的東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