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話,公主並無大礙,隻是些皮外傷,額上亦不會留疤。娘娘盡管放心。”我跪在內殿,聽見太醫恭謹道。晶貴嬪這才鬆了口氣,差人將太醫送走了。是該罰我們了。
果然,她進了殿,嗓音尖細,厲聲道:“你們怎麼照顧的公主?好好的去晴好灣作甚?本宮見你們倆機靈方將你們分到公主身邊,你們倒好,不識抬舉,竟將她照顧得摔了!若是煦晨有事,殺了你們都不為過!”“奴婢知錯,娘娘恕罪。”我低聲地乞求。可她仍不解氣,恨恨道:“罰俸半年,在這兒跪著,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起來!”說罷便甩手進了煦晨的淺梔閣。
我跪在地上,身後宜默的啜泣聲低低傳來。我的兩膝被硌得又疼又冷;地上的金磚泛著光,閃得我發暈。罰俸半年,這可如何是好?本就沒有積蓄,長長的半年怎麼捱得過去?空曠大殿中隻聞得滴漏的聲音,不知不覺昏沉中我已跪了兩個時辰。
一陣急促的小兒腳步聲漸漸迫近,我並不抬首便知是煦晨來了。“母妃說,母妃說讓你們都起來罷!”她急切的聲音中帶著一些稚嫩的歉意,“都是孤不好,是孤亂跑,才累得你們受罰。長愉姐姐,宜默姐姐,你們都快起來罷!”
我是第一次被煦晨稱姐姐,想必煦晨當真是滿懷歉意。可我也不太敢與這位公主太親近了:“公主言重了。是奴婢沒有侍奉好公主,娘娘罰得對。”她的小臉似乎又不高興了:“孤說過了,孤叫煦晨!”她的神情認真得可愛。我心中的積鬱似乎化開來些許,她不過是個孩子罷了,我不覺失笑:“好好好,煦晨!”
煦晨終又笑得開懷,後又鬼鬼祟祟地從頭上拔下一枚短簪,輕聲道:“長愉姐姐,你們被罰俸,孤這枚短簪是母妃所賞,變賣了或許能救急。快拿著,別讓母妃看見了,也別告訴旁人是孤賞的,母妃會責怪呢。”我凝神一看,那短簪上嵌了兩枚圓潤通透的通明珠,通體皆以純金打造,微微垂下幾串水晶流蘇,熠熠生輝,名貴異常。
我嚇了一跳,趕忙行下一禮:“公主厚待,奴婢不敢生受。”“又叫孤公主!讓你收你就收!哪來那麼多的廢話!怎麼和孤身邊的嬤嬤們一樣的拘束勁!”她氣鼓鼓地道。我推諉不過,又因的確需要,便雙手接過:“奴婢謝過公……煦晨。”本想再叫公主,後來終是改了口,免得惹她不高興。
站起身來,已經半身酸麻。抬頭便望見煦晨的小臉有些蒼白,額頭上還裹著一圈雪白的紗布藥帶、我頓時心疼起來:“煦晨快回去休息罷。快用晚膳了,奴婢也先退下了。”煦晨現出微笑,點點頭。
待到用完晚膳,天盡黑。我將那枚短簪用錦布包好藏了起來,免得被人瞧去說閑話。又過了一個時辰,煦晨已經早早地爬上了床榻安眠,這意味著我們也可以安歇了。躺在硬硬的板榻上,輾轉反側,寒意若水般輕易地吞噬了我。宜默躺在我的身側,攬住了我的脖頸,緊緊地相互依偎,已經睡著了。六人一間的寢房中傳來他人安靜的呼吸聲,稍稍讓我安心些許。這是我們習畢宮規後在宮內侍奉的首日,就已經發生了變故,往後的日子還不知要怎麼辦。還好,煦晨賞的短簪正安靜地躺在我的手心。錢財,在這深宮中也是唯一能讓我安心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