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賭今生(上)(1 / 3)

靜謐的屋子裏,入目全是一片鮮紅。靠著床榻邊不遠的桌子上,一對紅燭啪的一聲,爆出了個燭花,成為唯一的聲響。淩鏡月從回憶中驚醒,抬頭看著床邊端坐著的女子。喜婆、丫鬟早已經被他支出去,屋子裏隻剩他們兩個。鮮紅的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顏,他想知道,那喜帕下的人,此刻該是怎樣的心境。

一陣風吹過,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麵也是一片靜謐,屋簷下掛著的幾個大燈籠,在輕風的吹動下微微搖曳,裏麵的燭火便明明滅滅的映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張極美的臉,五官如水墨般溫潤。一雙墨瞳看著大紅的燈籠,臉上看不出表情,猩紅的喜服襯得人有些妖冶。

吹了會兒風,人也清明許多。他將窗撐取下關了窗子,又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桌子上整齊的擺著四碟精致的糕點,一旁放著兩隻酒杯,一個青花瓷的酒壺。

又坐了許久,他終於還是站起身,走到新娘子跟前,輕輕舒了口氣掀起喜帕。明黃的鳳冠在燭光下折射出迷離的亮光,新娘子緩緩抬頭,入目的是一張淚流滿麵的臉。淩鏡月略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怎麼了?”

他的心莫明的痛,似是被針紮到。是埋怨讓她等了太久?還是後悔這門親事?

她是,後悔了吧。

沐淺柔看著他,有些哽咽的說道:“我以為,你不要我……”

不是埋怨,不是後悔,而是害怕。

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紅唇上有一排齒印,該是她壓抑的哭泣時咬下的。胸前的衣襟上,也有一小塊水印。燭光下,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惜。

淩鏡月張口,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拽住了一般,呼吸猛然緊促起來。熟悉的疼痛很快席卷全身,先前還有些紅暈的臉刹那間蒼白如雪,身子搖晃了一下,便跌倒在床上。

沐淺柔連忙抱住他,眼淚落得更凶了:“鏡月,你怎麼樣?又犯病了是不是?你的藥呢?”

淩鏡月看著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倒是微微扯出一個笑容來:“死不了的,你安心吧。”

沐淺柔將他抱得更緊些,道:“我不許你死,也不許你說這個字!”

她抱得很緊,讓他喘不過氣來。有那麼一瞬,他覺得就這樣死了也不錯。至少,是死在人家懷裏,總好過死了還無人知曉的好。但是,對著那張花容失色淚流滿麵的臉,他又私心的不想便這麼死了。

“你放開些手,我快……呼吸不得了。”

“不放,死也不放。”

雖然這麼說,可是抱緊他的手卻鬆了很多。淩鏡月從喜袍裏掏出個白色的瓷瓶,他的手指纖長,骨指分明,修剪的整齊的指甲,泛著瑩亮的光澤,柔柔的燭光下,這一幕很是唯美。還未有動作,藥瓶就被沐淺柔奪了過去,拔了紅布塞子,倒出裏麵的藥丸給他喂下。

吃了藥,淩鏡月眯著眼睛,枕著沐淺柔的大腿小憩。剛才的疼痛讓他渾身沒了力氣,整個人又在地獄門口走了一遭。沐淺柔將他的雙腿也放到了床上,坐在床邊由他枕著自己,雙手輕輕地在他大腦的兩邊按揉。

淩鏡月生得很漂亮,整個人就像是一幅畫。鏡月,鏡中花水中月之說。美,卻不真實。淩鏡月給人的就是這種感覺。他很纖瘦,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點餘的肉。今日他穿著喜服,映得他的人也有些喜色。長長的黑發落在紅色的被子上,顯得很是妖嬈。沐淺柔就這樣癡癡的看著躺在懷裏的男子,感覺一切都有些不真實。

曾幾何時,這一幕在腦海裏百轉千回了的畫麵,就這樣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