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籬回到家,頭鈍鈍地痛。“這就是光著腳到處跑的下場。”她自嘲地想,靠在枕上不願動彈。
鎖上門一個人呆著,媽媽來叫吃晚飯也沒有出去。也許爸爸媽媽會擔心吧,可是阿籬已經沒有力氣顧及他們的感受了。時間一分一秒流去,從原浩那兒獲得的勇氣逐漸消失了,恐慌再次來襲。疲倦的身體隨時可能睡著,翻騰的腦子卻清醒得像浸泡在沸水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媽媽又來敲門,隔著門的喚聲浸透了擔憂。阿籬蜷縮在床上,隻回答說自己想睡了,沒有起來開門。
似睡非睡的一夜。第一縷晨光照進窗子時阿籬起床了,頭重腳輕,眼皮沉重得像幾個晚上沒有睡覺。
站到鏡子前,蒼白憔悴的模樣讓自己也吃了一驚。阿籬摸摸額頭,苦笑一下,知道自己生病了。
這一次的病是漸漸積累起來的,像也漸漸習慣了。雖然媽媽很緊張,阿籬自己倒不覺得多麼難受。她被逼著躺在床上,頭腦昏沉,身體虛弱,卻仍對每一個來看望她的人微笑。
爸爸也許擔心,卻沒有明顯地表現出來。他哈哈一笑說:“這些年輕人,比我們糟老頭子還嬌弱!”就拉著杜伯伯喝茶去了。
媽媽在想什麼呢?阿籬看不出來。她根本不問阿籬任何問題,隻是守在床前和醫生討論病情,盯著她吞下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藥片,端來幾乎半流質的食物,輕聲輕氣地對她說話,好像她還是個小孩子。
如果說媽媽的看護讓阿籬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的話,小韋的陪伴就讓她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小韋幾乎是寸步不離,床頭邊的凳子成了他的“專用椅”。他小心地扶阿籬坐起來,關切地問她是不是舒服,為她讀散文和小說。阿籬要睡時,他拍鬆她的枕頭,坐在凳子上望著她。
當小韋在身邊忙碌時,阿籬常常默默地注視著他,亂紛紛的思緒像永遠不可能找到頭緒。雖然這樣渴望到原浩身邊去,但對小韋,她也懷著溫柔的憐惜,不忍傷他的心。也許就這樣一直病著也好。病著的話,就不會有人提訂婚的事了。如果事情不能變好,至少也不應當變得太壞。
也許是潛意識裏希望因為生病取消訂婚,阿籬的病竟在無微不至的關懷裏一天天地拖下去了。
這一天的午後,疲倦又如潮水般淹來,臉頰上燃燒著兩塊奇異的紅暈,阿籬發著燒,昏昏然睡去。醒來時,又看見小韋坐在床頭的凳子上凝視著她。
“小韋。”微笑著打了個招呼,阿籬坐起來。
“好點了嗎?”小韋把枕頭立起來,墊在阿籬背後。
“嗯,沒事。”阿籬仍微笑著望著小韋,卻發覺他的神情有些特別。啊,和在火車站見麵時的神情多麼相似!
阿籬心裏一稟,笑容漸漸消失。
“小韋,你怎麼了?”終於忍不住了,阿籬小心翼翼地問。
小韋轉開頭,不肯直視阿籬的眼睛。很久,像決定一吐為快,他轉回了視線:“阿籬,原浩來找我了。”
如果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個小小的宇宙,那麼阿籬的小宇宙瞬間爆炸了。突如其來的震動使她受了驚嚇般呆住,瞪大了眼睛,微張著嘴,像瞬間凝固的一陣風。
小韋似乎不忍心看見阿籬受驚的樣子,垂下視線:“他在巷口截住我,讓我一定和他談一談。我其實並不願意,可是遲早要麵對他吧。”
“他很冷靜。他做了自我介紹,說既然我們兩人都愛你,就應當為你著想,讓你自由地選擇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他說你愛他,應當和他在一起。”
“我雖然隱約地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可是當時並不願意承認。我咄咄逼人地問他,他怎麼能證明你愛他。”
小韋抬眼看一下阿籬,她正在瑟瑟發抖,臉色這樣蒼白,像隨時可能暈厥。小韋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又忽地縮回手,重新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