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襲皇城,北風呼嘯卷走了最後一絲的暖意。
薑己癱軟席地,周身傷痕累累,但凡見血之處早已凝集成冰,她耗盡全身力氣也沒能站起,將死的半趴著,頗像隻受傷的雛鳥。
地牢一片漆黑,唯有窗口零星的月光透過,偶爾幾處風聲才能打破死寂。
薑己默數著自己的呼吸,忽而耳畔一震,敏銳的聽覺使她立即察覺有人往這邊走來。
來人不多,大約三五個,看來不是子淵派來救她的。
直至薑己的眼前出現一雙紫紋黑底的錦靴,她才稍稍一愣。
“成王敗寇……成王敗寇……”薑己喃喃歎道。
借著來人點起的微弱燭光,薑己才發覺自己的右眼早已化膿失明,隻留得左眼隱隱約約還能看清東西。
不過那也已經不用重要了,既然他能來,證明她這條命無論如何也留不住了。
“你也會有今天?”錦靴的主人似是輕浮的淡淡說道。
薑己木訥的一動不動,仿佛行屍走肉。
“你也會有今天?”陰狠的語氣再道時明顯露出急迫與激動,陰陽怪氣的腔調更是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薑己被人扯著頭發強行拉起,被迫對上了一雙目光駭人的眼睛。
薑己輕蔑一笑,“夜染,別來無恙啊!”
“你右眼瞎了?”夜染顯然有些驚異,不過瞬間又恢複陰鬱的笑容說道:“比起本座整個左臂,你這又算什麼?”
“哦?廠公的左臂是下官所傷的?隻怪下官助紂為虐的事做得太多,這種小事已經記不大清了。”薑己語氣仍舊輕鬆。
薑己的頭瞬間被人摔在地上,砸得她老眼昏花之際,一隻腳碾在了她的耳朵上。
“嗬嗬,”夜染笑若驚鴻,陰柔的嗓音雌雄莫辯的嬌嗔道:“小薑己嘴巴還是這麼賤,讓人討厭死了。”
薑己忍住喉頭將要湧出的鮮血,咳了一聲笑道,“莫不是東宮西宮的娘娘還沒喂飽廠公,廠公覬覦起下官了?”
夜染稍稍低頭,將踩在薑己臉上的腳移開,眉眼帶笑的望著薑己,麵若桃李。
“我看你這舌頭挺好的,不如留下?”
眨眼的功夫,薑己剛覺得舌根驟痛,又突然釋然。
薑己抬眼才發現夜染正一臉防備的看著前方,沉聲道:“誰?”
薑己掙紮著躺在地上仰頭,看到一身襲淡粉色長裙,身材有致、麵容姣好的姑娘從台階上走下。
“杜鵑……”薑己忍住淚,嗓音沙啞道。
杜鵑看著從前高高在上的薑己如今落得這幅人鬼莫辨的模樣,心中一沉,表情稍稍一晃。
夜染更加眉開眼笑的拽著薑己的頭發,“瞧,這不是你從前的部下嗎?”
杜鵑不願再與這陰人周旋,直接落下一句:“餘大人說,來個痛快的。”
“嗬,本座為何要聽餘子淵話?”夜染雙眼未離開薑己的臉龐,湊近嗅了嗅她身上的血腥。
杜鵑垂眸答道:“餘大人願交出城池之令。”
“哦?”夜染眯眼看向杜鵑,隨後又扯了薑己一下,“餘大人真是用情至深,委實讓人感動。”
薑己心中哀歎,夜染這個閹人陰晴不定,與他交易,怕是會輸的一敗塗地。
果然,夜染讓人扶住薑己,抽出右手用指甲緩緩割開她臉上的肉皮說道:“可惜本座向來見不得人好。”
“餘大人願用城池之令和三部官權換得薑統領全屍!”杜鵑的聲音明顯變得急迫。
夜染緩緩落下手,挑眉對薑己說道:“想不到你的屍體都這般值錢,本座還真有些舍不得殺你了。”
薑己自入餘子淵幕下,無論遇到再大磨難,從未落下一滴眼淚,卻在她聽到餘子淵願用莫大的價值換得她一具全屍的時候開始嗚咽起來。
你若如此癡情,為何不來見我最後一麵,就怕這區區宮內的地牢,還是怕與我陪葬在這墳土之下。
薑己雖感動餘子淵的所作所為,但不免對其極大的失望。
杜鵑見夜染算是同意這個籌碼了,準備離去,卻在臨離開的一刹聽到薑己顫聲說道:“杜鵑,再也沒有我和你搶子淵,他以後便是你一個人的了。”
要替我照顧好子淵。
杜鵑沒有回頭,“賤人,你死了以後,子淵這輩子都忘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