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誰在謀2(1 / 3)

張、何二人等了片刻,見了望台後走出一人,麵如冠玉,俊采非凡,背後躡著七八個狼腰虎腹的士卒。張莞笑識得是朱溫,還未啟口,朱溫已道:“張先生、何大俠大駕,未克遠迎,誠惶誠恐。”

張莞笑謙遜了幾句,表達了對朱溫風采的思慕,並傳達了薛崇對朱溫的良好問候。當下由朱溫引導,幾人穿過了望台,進入轅門。張莞笑環顧四周,但見彩旗鮮明,軍容整肅,士卒凜然挺立,氣魄昂揚。

忽然前麵迎來近十人,個個神采飛揚。當先一人虯髯戟張,一半是白、一半是黑,虎目上兩道入鬢濃眉,望之生威。當年張莞笑進京趕考,與黃巢有過一麵之緣,相貌依稀記得,覺得那人應是黃巢,便上前躬身作揖,道:“得見黃將軍容顏,深感榮幸。”

黃巢不記得當年之事,隻道:“筆談先生不吝玉趾而來,榮幸之至。”又向何柝問候了幾句,接著領二人進入營帳。張莞笑前腳一踏入,就聞得一陣清雅的馨香,見左首帳角一株盤景,正是菊花。

當下眾人分賓主坐定,張莞笑坐在何柝下首,整治衣裳,向對麵一行瞧去,依上而下,分別是孟楷、朱溫、張歸霸、葛從周、趙璋五員大將。兵卒給每人斟滿酒,黃巢笑道:“難得‘筆談猜微’、何大俠來我營帳作客,衝著兩位海內的盛名,本將軍敬你們一杯。”說著慢慢悠悠地飲完。

張莞笑甚是納悶,心道:“這般文糾糾,哪是黃巢的作風?我們十年前京城相見,他最是爽快,喝酒一飲而盡,盡顯山東大漢的豪邁。”

酒過三巡,張莞笑疑慮大增,道:“黃將軍,當年我倆同為桃李學子,為謀功名,巧遇京城客棧,那日聽你談及壯誌,頗為動容。”

黃巢臉上肌肉微跳,嗬嗬笑道:“有這回事嘛?”

張莞笑呆了一呆,想起當年邂逅長談的場麵,難道黃巢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昔日的交情了?他有心試探黃巢,胡說八道道:“記得考試前一夜,無數趕考學子埋頭看書,我們卻秉燭夜遊,酣談至東方見白,而後徑入考場,將軍不記得了麼?”

黃巢嗯了一聲,麵容顯得很窘迫,咕嚕了一會兒,道:“哦,是了,卻有這麼回事,瞧本將的記性,筆談先生莫要怪罪。”

張莞笑當即了然於心:“此人並不是黃巢。‘秉燭夜遊,酣談至東方見白’,全是我瞎說的,當年我跟黃巢隻是淡淡之交,並無秉燭夜談,他為何應下這虛妄之事?由此可見,他是個冒牌貨,那真的黃巢又在哪呢?”張莞笑斷定了他是假黃巢,於是道:“那時我們都心存為國為民的誌向,天下百姓本就苦不堪言,現今戰火一燒,百姓更是生不如死,將軍何不放下屠刀,歸順大唐,助大唐天子整治天下?”此話一出,孟楷、朱溫等人怒目相對。

黃巢似笑非笑,道:“筆談先生勸我歸降麼?先生的《論八苦五去》我拜讀過,洞察敏銳,頗有見地。正如先生言:官吏苛刻;私債征奪;賦稅繁多;所由乞斂;替逃人差科;冤不得理,屈不得伸;凍無衣,饑無食;病不得醫,死不得葬。拾先生牙慧,莫怪罪,但唐廷八苦鋪覆、五去縱橫,當此朝廷,先生何必盡忠?”

張莞笑見假黃巢將自己的文章記得不爽分毫,吃了一驚,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諸葛先生為蜀漢尚且如此,踵武前賢,實乃我輩分內之事。”

黃巢微微點頭,道:“好一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八苦五去,若筆談先生能說出本將歸唐的十三條好處,我可以考慮要不要招安。”

張莞笑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撟舌低吟,半盞茶的光景,又盤腿坐下,道:“為今之勢,外族虎視。沙陀、吐蕃、南詔、渤海企足以待中國亂,暨時夷狄攻守同盟,僭分中國,我華夏民族受虐於異族鐵蹄下,黃將軍有誌於解民倒懸、於心何忍矣?若歸順,中原共襄大義,群魔冰消瓦解,夷人豈敢撥草而尋蛇乎?壯哉,利我華夏!”

此言一出,孟楷等人血脈賁張,暗佩張莞笑的高瞻遠矚,心想中國若陷外狄之手,華夏子民有何顏麵苟存於世?又聽張莞笑道:“國家疲弊,推本溯源,皆出閹賊蠱惑君心。將軍雄才偉略,若入朝野,上可撥亂世、反諸正;下可除邪風、安庶民。豪哉,上利國也;仁哉,下利民也。”

張莞笑頓了頓,又道:“將軍麾下十將軍各負通天之能,若為朝廷效力,於前人光宗耀祖,在後人流芳百世。義哉,為下屬錦繡前途設想……”

堪堪一十三項,不斷如帶,款款如水,席上諸人咋舌不語,大歎張莞笑不負盛名、學識博洽。

黃巢卻平心靜氣,道:“先生暢曉古今,卻任薛崇的幕賓,實在大材小用,可惜、可惜!”

張莞笑輕輕一笑,道:“承蒙將軍青眼有加,言過其實了。其實說將軍大材小用更加貼切,將軍英勇神武、宛若天神,現今陷於山東一角,不能展翅高飛,可惜、可惜!將軍若歸順朝廷,大可馳騁塞外,於邊陲重鎮耀武揚威,重震中國之國威。”張莞笑的口才果然一流,倒打一耙,還勸黃巢歸順。

黃巢笑道:“若是招安,朝廷可封我多大的官職,還有跟隨我的弟兄?”

張莞笑道:“至少是節度使,日後建功立業,還有升遷。”黃巢嗯了一聲,沒有答複。

過了一會兒,接近正午,服侍官端上熱飯香菜。張莞笑見米飯色澤鮮潤、香菜汁綠油多,暗自稱奇,不想黃巢軍營夥食如此佳美,他想試探黃巢軍中的虛實,便道:“黃將軍太好客了,無功不受祿,將軍奉上如此美食,可寒了帳外士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