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次誤會(1 / 3)

秋風蕭殺,一座古老城池盤踞在群山之中。

暮色將合,城池上立滿了武士,一個個披甲帶刀,目光似電,凝視著城外聳立的兩座大山。

沒過多久,青磚牆頭點起了火把,赤焰騰騰,映出城牆上古樸的兩個大字——鄆州。

鄆州城外有兩條官道,一條直抵城門,在幾裏外被兩山所夾。另一條官道沿著山脈,走勢曲折,其間隱隱傳來馬蹄之聲,隻見不遠處,三匹駿馬如電般奔馳。

三匹馬一色都是茶青,四肢健壯,尤以居中那匹最為顯眼,全身無雜色,四蹄如水般白淨。

再看駿馬主人,兩少一老。打頭那人二十不到,臉龐頎長,背負一柄長劍,他望了望右側的大山,歎了一口氣,往後揚聲道:“穆銀兄弟,今晚我父帥宴請五湖四海的能人俠客,共商剿滅逆賊黃巢的大計。眾英雄的風範,有我們看的了。”此人名叫薛嶽,父親是天平軍節度使薛崇,薛崇師出劍奴門,受皇命鎮守鄆州。

中間的少年接口道:“自我出道以來,當世的豪傑,未曾見過幾個,今日正好大開眼界。”此人一襲青衫,高鼻秀口、臉廓清瘦,頗為俊俏,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自是穆銀不錯。

薛嶽道:“今夜俠士雲集,有的我聞名已久,卻無緣拜識。池州的何柝大俠,懲凶揚善,名傳兩淮兩湘之地,端是當世俊豪。”

最後的短髯老者道:“何止大俠何柝,江西豫章的信撫兩脈也有人來吧。”話語輕柔,就像席間對談,但兩個少年聽在耳裏,卻是清清楚楚。此人乃周盛惜,劍奴門第一高手,與薛嶽的父親師出同門。

薛嶽言語頓時恭敬起來,道:“周師伯,聽聞江南各大門派以江西豫章馬首是瞻。豫章派像是有求於我們,因此也派了人。”

要知當今武林“少林盤北,豫章踞南”。江西豫章一十三脈,聲勢浩大,若言有求劍奴門,實難讓人折服。

周盛惜道:“十幾年前,徐州會戰,江西豫章派死傷慘重,想必是為了此事,找你父帥聯盟複仇的。”

薛嶽嗯了一聲,道:“應是如此,否則怎麼隻有信撫兩脈的人?”

十八年前,戍守桂林的士卒不堪忍受戍邊之苦,推龐勳為首領,揭竿造反。起義軍一路北攻,勢如破竹,攻下徐州。朝廷派大將高駢鎮壓義軍,高駢恐難克義軍,便廣邀名門大派,共同鎮壓起義軍。江西豫章居為江南大派,有此報國功勞,不敢人後,集門眾助高駢伐賊,便發生了徐州會戰。徐州一戰,甚是慘厲,義軍被剿,豫章派也失去了不少好手,尤其是信脈、撫脈,信王戰死、撫主戰亡。如今相傳龐勳殘部在廣西活動,信、撫兩脈為報仇雪恨,四處聯盟。恰如今黃巢起義,黃巢聚賊鄆州城外,揚言要攻克鄆州。薛崇身為天平軍節度使,鎮守鄆州,為增加滅賊的砝碼,便四處招攬能人俠客。信、撫兩脈聞言而來,想若能助薛崇剿滅黃巢逆賊,他日劍奴門定會助自己複仇。

此時月懸星空,縷縷蟾光如水般流瀉。不多時,三匹馬轉過山坳,鄆州高聳的城牆映入眼簾。

青衫少年穆銀環顧四周,見東首大山高險峻峭,樹影叢中火光若隱若現,他心下納悶,瞧這虎踞一座高山,看那龍蟠一座古城,遙相呼應著,便不由自主地吟出一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太白的詩用於此處,自然是牛頭不對馬嘴。周盛惜聽後,哈哈大笑,道:“好一句‘對影成三人’,卻忘了三匹馬。”

薛嶽策指東首大山,道:“周師伯、穆銀兄弟,黃巢聚賊五萬,駐紮在此間山坳裏,曾揚言三日之內,必破鄆州。”

周盛惜怫然怒道:“黃巢逆賊,癡心妄想。薛師弟戎馬半生,豈會畏懼幾個梟小蟊賊?”

對造反的賊子,穆銀也是深惡痛絕,心想若人人務實本業,不犯他人,天下也不會四分五裂,當下道:“薛將軍宴請那麼多的俠士,滅黃賊勢在必行。”

薛嶽聽他大讚父親,得意地笑了笑,道:“蟊賊作亂,害我們也要多行一段路。”

周盛惜揚鞭道:“隻不過多走半個時辰而已。”

穆銀初來鄆州,不熟道路,不知道原先有一條近路,此時被黃巢所領的起義軍占領,便道:“有馬還好。”

周盛惜見馬累得連連喘氣,輕歎道:“我們不累,馬也累了。”再瞧瞧穆銀所乘的青馬,兀自奮蹄疾馳,一點也不見勞累,便暗歎好馬,羨道:“穆少俠,你的馬不顯疲呀?”

穆銀抿嘴一笑,尚未作答。薛嶽搶口道:“穆銀踏下乃是名駒滄淚,日行千裏,我們從陳坡趕來,百裏不足,怎麼會累著它。”

周盛惜驚歎道:“名駒滄淚,可喜可賀,“鐵扇居士”荊形,你怎麼稱呼他。”

穆銀淺淺一笑,輕撫了一下青衫,道:“‘鐵扇先生’是我的姑父。”

周盛惜訝然道:“原來你是荊形的內侄,難怪他贈滄淚馬給你。”周盛惜見多識廣,知道“鐵扇居士”善養馬,育有名駒滄淚、藍煙。

薛嶽道:“傳言滄淚若掉三次眼淚,便會因精意恍惚而死。穆兄弟,你說可有此事?”

穆銀眉角一皺,道:“說是這麼說的,不過我怎麼會讓它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