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晚是悶熱的,也是安靜的。
“啪!——”一聲悶響打破了夜晚的寂靜,窗外的鳥兒撲棱棱的飛了起來,蛙鳴聲停止了,就連樹上知了不厭其煩的叫聲也消失了,剩下的隻有無休止的沉默,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筱昕在一旁沉默著,筱析注視著寒穆,寒穆在血緣方麵上是她們的生父,在道德方麵卻可以算上是一個陌生人,她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
寒穆低沉的嗓音打破了這令人害怕的沉寂:“你知錯了嗎?!”但是被他掃落在地上的文件夾卻成功的證明了他之前發的火有多大。
筱析憤怒了,她冷冷道:“我沒有錯!更沒有偷!”
其實姐妹倆還是有些敬畏寒穆的,筱析低頭看看了妹妹,碰巧對上她的眼睛,於是朝門外努了努嘴,示意她出去。筱昕不舍地看著姐姐,徘徊在姐姐的旁邊,遲遲不肯離去。筱析自然知道她的顧慮,於是俯下身來,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放心吧,小昕,我不會有事的。”
筱昕還是沒有離開,姐姐是她唯一值得依靠的親人了,她不想失去她。筱昕見妹妹仍然沒有離開,隻得放下語氣:“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先出去一下,到大廳等我,我馬上就來,給我半小時時間,我保證出來,好吧?”
見妹妹還是沒有動容,筱析不禁有些氣餒,她怎麼這麼沒用呢!“那麼……騙人的是小狗,你就先出去一下下,好不好?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馬上出來,你就先出去了啦!”
看見姐姐幼稚的摸樣,筱昕又好氣又好笑,姐姐當她是什麼人啊,三歲小孩嗎?這麼好騙!沒等她說出一句話,姐姐就把她拉關到了門外,雖說是拉,但深究起來,說是半拉半推也不為過。
大門“碰”地一聲關上了,筱昕在外頭不停地敲著門。寒穆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也不說話,隻和筱析一起等著敲門聲的結束。待門外“咚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停止時,已經是一小時之後了。
這是一個漫長且煎熬的過程。
鳥兒飛了回來,知了繼續向著大樹傾訴悶熱之苦,蛙鳴聲也照樣響起,就連野貓都開始了遲來的叫春。
“當……當……當……”十二點的鍾聲響起,一切又恢複寂靜。
仍然是寒穆低沉的嗓音打破的沉寂,但這次有些不同,它包含了點輕蔑之氣:“怎麼?還知道要遮醜啊?”
筱析看著寒穆幸災樂禍的麵孔,不免有些生氣,就連語調也帶上了濃烈的不好的氣息:“我和你說過,我沒有偷!那不是我偷的!”
寒穆自動省略了後麵兩句話,然後又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哇塞!我們尊貴的寒大小姐竟然不向他的父親叫爸爸,這說出去,該多沒有麵子呀!”
“請你記住,我不姓寒,更不是什麼大小姐,就算是你的女兒,我也是二小姐。”
筱析幽幽的聲音傳來,使寒穆為之一震,這句話是友好的提示意思,但在他聽來,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更像是一把尖刀,戳痛了他內心最堅硬的部分。筱析說得對,她不是他的大女兒,是二女兒,這麼多年來,他最想要忘記也即將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刻,全部都爆發了出來。
這一刻他的心情就像是日本的富士山,表麵上是一座死火山,實際內地裏暗潮洶湧,波濤澎湃,隨時都要噴發出來,但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還要顧忌這人世間的事物,隻好強忍下去,還得保護著不能讓自己憋出內傷。
麵對筱析利如尖刀的話,他隻能服軟,否則他就會受到攻擊,像一隻被翻了身的烏龜,無法翻身,永無安寧之日。
“怎麼,無話可說了,你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筱析略帶譏諷與玩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驚醒了沉浸在回憶與自責中的寒穆。驚慌中的寒穆亂了手腳,竟然兩三步衝到了筱析的麵前,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筱析的臉腫的老高,她捂著臉,怒發衝冠,一字一頓的說:“你、想、要、幹、什、麼!”這次,她真的生氣了。
寒穆吃驚的看著自己的手,他從來都不打女人的,他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隻得重拾自己作為父親的威嚴,以父親的名義來壓迫自己的女兒——雖然他很不想這麼幹:“身為女兒,你怎麼能這麼和你的父親說話!”
筱析愣住了,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這一點,對寒穆的抗拒或許是從潛意識裏爆發出來的,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討厭寒穆的呢?一年前?兩年前?還是一生?
正想著,寒穆那令人厭惡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打消了筱析僅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剩下的隻有憤怒,這是一種史無前例的憤怒,使她不得不對著寒穆大吼:“你認為你有資格做一個父親嗎!你夠資格嗎!你忘記了當年你對媽咪做的一切嗎!你從來都沒有關愛過我和小昕!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對我們始終是不聞不問!這麼多年你幹什麼去了!我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要不是我沒向報社揭露你的一切惡行,你認為你有什麼資格成為站在社會最高點的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