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星上有帝宮,即便是宇宙另一頭的聯邦公民都知道罪惡的八極帝國有著一座用鮮血與人肉鑄成的不世天宮。
帝宮內的建築皆是紅牆金頂,肅整方正,沿著一條南北向中軸線排列,三大殿,後三宮,禦花園都位於這條中軸線上,並向兩旁展開,南北取直。
尊居於中軸線之中,尊居於三層大理石階壇上的,是傲視南麵方物的金鑾殿,高九百九十九丈,寬三百三十三丈,琉璃鴛鴦瓦,朱漆大紅牖,赤柱挺起,紋金鑲玉,雕梁畫棟,銘龍刻鳳。七十二根擎天之柱支撐著恢弘殿宇,殿前鋪設的白色浮雕禦路,雕刻著九龍戲珠的精美圖案。大有雄視天下之氣,極具大丈夫之概。
金鑾殿背麵數百裏處,便是禦花園。以萬古星河作天上景,以千裏江山作皇家林,燕氏一代又一代皇帝們,倚仗著令人抬頭仰望,低頭思索的審美格局和人生觀念硬是圈進了莽莽蒼蒼的天上地下以作消遣。
聯係萬千殿宇的是白玉欄杆與白玉拱橋。
八極皇朝,以千江月為掌上珠,百家官作穀間蚤,吞寰宇精魄延萬載榮華,吐殺伐氣概鏖星河聯邦,這裏是帝京星的至高地,也是八極帝國的政治中心。
在這裏,燕飛——那位傳說中羽化而登仙的高祖皇帝,曾與第一任大國師把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氣吞宇內如虎;在這裏,太宗皇帝攜手八柱國定國八極,談笑間千萬文明灰飛煙滅。
當然,八極帝國自高祖、太宗之後的皇帝卻每況日下,被民間哀評“作個才子真絕代,可憐苦命作君王”的文宗皇帝燕煜,能詩善詞,通音曉律,卻偏不擅政事;流風善政,氣力蓋世,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的武宗皇帝燕辛,終落得個荒淫無道、慘死域外的下場。偶有仿先輩造一番大功業者,卻偏逢奸相當道,孤掌難鳴。
也就是承蒙天運不棄,八極帝國才得以恒隆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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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昇三十六年,初春的第一日,清早。
金鑾殿中群臣進諫,都跪伏在地,泣聲瀝血,惴惴惶恐,不見平日裏正襟沉靜的模樣。
在九龍金漆寶座之上,燕白羽閉目養氣,渾然不顧下方左右文武百官作熱鍋螞蟻的焦急狀。在龍椅左下三丈處,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沉沉地睡著,兩頰皺紋如同溝壑一般密布,藏匿了硝煙以及歲月,在他的身前半杯熱茶騰騰冒著熱氣,他仿佛聽不見同僚們的噪作。
上方一派寧靜,下方卻一派焦急。
文武百官一邊苦口婆心、忠心耿耿地勸諫,一邊無奈且無力地偷偷打量龍椅上的皇帝陛下,心下不禁羨慕起前朝同僚的頤指氣使,又哀歎這一朝為官進諫多桀。
作為八極帝國第二個萬年的首位皇帝,燕白羽不同於他的父輩、祖輩那樣庸碌平穩,自十八歲初登基,至如今已經三十五載,邁入知天命之年的他,論文治武功無人能出其左右。
他曾親征聯邦,運籌帷幄如臂使指,即使是星河聯邦的國防部部長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他的謀略幾近通神;他也曾經兵不血刃地平定國內反帝主義勢力的叛亂,被民間的清明之士推崇備至。
如他般雄才大略、勵精圖治的皇帝,在漫長悠遠的八極帝國曆史上亦也現過不少,但沒有一位像他這樣勤於政務,而且天資縱橫,也不存在過一位皇帝如他一般終生隻娶一人,在生下一位太子達成了傳宗接代的基本任務之後就不再管後官的雜事,似乎那位本可母儀天下,容貌冠絕群芳的女子隻是個生養工具。
那位豪言“天下人傑盡入吾穀”的太宗皇帝,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一位後輩傑出到讓穀間蚤都黯然失色,無力可使。
日上三竿。
燕白羽終於睜開了眼,冷然掃視過下方文武百官,不發一言,卻自有滔天的氣勢如同蛟龍抬首,將一班仍然在苦口婆心勸諫的朝臣震懾住。
“朕不相信普天之下能有一家一人可覆滅帝國,聯邦都做不到,孰能?能覆滅朕的,唯有黎民百姓。隻要民心在朕,朕自高枕無憂。”
說罷,燕白羽便拂袖起身離去,身旁近臣見狀會意,尖聲道:“退朝。”文武百官滿腹憋屈,卻隻得俯身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