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時分,有司令部來的兵在外頭喚,白錦屏出去,見是個生臉,長的瘦瘦的,比之士兵更像個文弱書生,她便問:“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那人敬了個軍禮,一臉鄭重回話,“夫人,我叫鄭天福!”說罷,少了許多拘謹,笑著說,“夫人,是旅長讓我這個時候來喚他的。”
白錦屏點點頭說,“那你先到旁邊廳裏坐吧,我去叫他起來,他清晨才回來,睡了沒多久。”
靜兒忙引著鄭天福去了。
白錦屏回房喚連城起來,他睡眠不夠,說眼睛幹澀發緊,她心疼,讓他坐在床上不許動,拿濕熱的毛巾在他眼睛上輕捂著,不禁問:“以前怎麼沒見過鄭天福?新提拔上來的?”
“嗯。”他懶懶應著,“不能總讓正軍做副官幹跑腿的事,我知道他對我的情義,但他進步了很多,是可造之材,雛鷹總有展翅離開老鷹的一天,等時機成熟我想把一個協分編成兩個標,任命一個標統,另一個我親自帶,然後慢慢交給正軍,也不枉他跟我一場。”
他話中有些淒涼的意味,白錦屏想起他的醉言。他這樣身份這樣性格的男人是不常醉的,怕的就是酒後說話,從前他醉酒都是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要水,昨夜卻說了那些,不知沒說之前是怎樣鬱結在心裏。此刻,他的眼睛被她用濕熱的毛巾捂著,他看不見她,她垂了垂眼睫,為他感覺到悲傷,他是自尊心極強的男人,她不會點破他,也不會讓他知道他曾說過哪些醉話。
調整了一下情緒,她帶著笑意說,“你用語不當,正軍是自己人,他進步了能擔大任了是為你分憂,什麼雛鷹離開老鷹,這話要讓他聽見該傷心了。”
他唇角微動,像是笑了。
她問:“眼睛舒服些了嗎?”
“毛巾不夠熱了,再過遍水。”他說。
她便把捂在他眼睛上的毛巾拿下,到旁邊銅盆裏揉了一番。
如此弄了幾次他才舒服。穿衣洗漱完畢,剛要到旁邊廳裏喚鄭天福一起回司令部,卻又聽見了楊金鳳的哭聲。
連城濃眉聳起,出了房門,正巧韓大姐抱著振華從廊那邊過來了,一邊走一邊用大嗓門大大咧咧地嚷嚷,“哎喲,大早上的真晦氣,這是誰在哭啊?啊!先生太太!你們起來了,小少爺好著呢!本來我還擔心他一下子離不開娘要哭呢,愣是一夜安睡,我剛喂了他奶!你們快看看!”
話說著,韓大姐已走近,白錦屏和連城都圍了上去,振華的氣色果真好了,臉也胖了,韓大姐果真是能手,才一夜而已。
連城心情好了很多,楊金鳳的哭聲也不覺得心煩了,揮手大聲道:“鳳兒!別哭了!”
楊金鳳擦著眼淚,巴巴看著韓大姐懷中的振華,撇著嘴說:“旅長,我一夜都沒合眼,我離不開振華啊!把他給我吧,我好好帶著,不會再出半點差錯了,我保證!我拿人頭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