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誰家少年(1 / 1)

黑板上書著兩行大字:

大地沉淪幾百秋,烽煙滾滾血橫流

傷心細數當時事,同種何人雪恥仇?

講台下一片嘩然,這些不過十三四歲的學生雖對時勢了解不多卻熟悉這詩句,這是革命黨陳天華所著的《猛回頭》,報紙上說他蹈海自殺了,為了喚醒華夏同胞的民族靈魂。現在,和他做著同樣事情的革命黨皆被朝廷通緝,街上到處貼的都是他們的畫像,人人聞革命色變,同學們從家裏出來上學父母每天都會囑咐:千萬別提革命,那是要殺頭的!

歐陽老師凜然而立,表情悲壯,慟道:“同學們!從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到《辛醜條約》,清政府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西方列強的傀儡,隻是一個喪權辱國的存在!後來他們竟然又勾結洋人對保護京都有功的義和拳痛下殺手,全國上下一片惶然,遇害的誌士不計其數!今天!他們又對以孫中山先生為首的革命者進行捕殺!五天前,革命的先驅者之一陳天華先生在日本東京大森海灣蹈海自殺,隻留下一封《絕命書》!同學們一定要記住那一天:1905年12月8日,記住這個英雄早逝的日子!為了表達對陳天華先生的哀悼,老師就給你們講一講陳天華先生的故事......”

白錦屏兩隻手抬起來捂住耳朵,暗驚歐陽老師大膽,她可不敢聽,就算不被朝廷殺頭父親知道了也會來抓他們的,可是,不管她怎麼捂歐陽老師慷慨洪亮的聲音還是不斷地鑽進她的雙耳,那些壯懷激烈的事跡和詩句一字不落,她都聽到了,手不知不覺鬆了開來。

聽聽也無妨,又不是真的去革命。

白錦屏很快就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聽的津津有味。

她的父親白慶天是杭州府河道通判,是為朝廷辦事的,最恨的就是革命黨。

歐陽老師講完,同學們聽的意猶未盡,他本就愛講故事,同學們經常私下議論要是歐陽老師去說書肯定客座滿堂。

街上又貼了新的懸賞告示,人們都走的遠遠的,不敢多看,生怕趕上當兵的過來找個莫須有的理由把自己當亂黨抓起來充數。白錦屏走過告示欄時快步跑了過去,下一秒她又退了回來,眼睛望著告示欄那邊,猛一睜,兩手箍住書包就跑了過去!

“漢文哥!你怎麼在這兒呢?”

許漢文一身月白長衫而立,還留著一個大辮子,在日趨西洋化的城市裏格外顯眼。

白家和許家世代交好,白錦屏就是跟在許漢文屁股後頭長大的。他像他父親,生性淡泊。清政府腐敗後他父親就從京中辭官歸鄉,如今做絲綢生意,他今年都十八歲了,不問時事,不管生意,終日在家讀書,他說月有陰晴圓缺,這亂世道會過去的,隻是早晚的問題。

此刻見他在大街上看革命黨的通緝告示,白錦屏稀奇極了,小手抓住他的大手使勁往後拖他。

“許伯父沒對你說嗎?現在到處都在抓革命黨,一旦沾上革命就要殺頭,別看了。”

過了半晌許漢文才回過神來,眼光轉到白錦屏身上,見她梳著兩個辮子穿著藍衫黑裙的校服,真像個大姑娘了,不禁一笑,“聽說你考上了女子中學,看來這事兒是真的。”

“當然!”白錦屏下頜一揚尚顯稚嫩的臉上帶著驕傲和自豪,而後又失落道:“你好久都不來看我,開學那天我本想請你參加典禮。”

他淡淡一笑,有些心不在焉,白錦屏嘟了嘴。

這時街上的人群突然騷動起來,白錦屏轉身一看,隻見一隊軍官騎馬而來,馬蹄聲震耳欲聾,卷起漫天的塵土,絲毫不因到了鬧市人多的地方而減下速度,人群被迫分開,有的閃躲不及撞歪路邊的攤子。

白錦屏蹙眉,不滿道:“人這麼多他們還騎這麼快!”

說話間為首的那匹馬已經逼近,上麵的男子很年輕,穿著藍灰色的軍服,軍帽上的白櫻高高聳立,威風凜凜!

“屏兒!”許漢文拉著白錦屏的胳膊就往後撤,那馬幾乎是擦著她的身體而過,她驚地睜大眼睛,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