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無意識地摩挲著刀鞘上的暗紋,水眸幽幽,淡瞟了眼繡床上側躺的那位,眸底閃過一絲狠絕,慢慢地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床榻邊,‘唰’地一下,匕首出了鞘寒光乍現,怔怔地立在原地,仇人就在眼前,這一刀下去就可以徹底結束這段孽債。
手持利刃,平陽身體止不住地顫栗著,祁暮清,就算一刀刀活剮了這廝畜,食其肉飲其血,也難消她心頭徹骨入髓的恨意。
前一世國破家亡,親人子女無一不死於非命。今生兜兜轉轉,心懷宏願,妄圖以螻蟻撼樹之力去改變那山河破碎隨時可能國破家亡的命運,為此甚至不惜連自己都算計了進去,想到今生被她狠心送人的孩子,平陽悔恨不已,徹骨之痛。
一步步走到今天,無時無刻不覺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如今的她是累累傷痕身心俱疲,覺得這麼活著簡直是在活生生地折磨她、懲罰她前世的糊塗瞎眼,早已是痛徹心扉、生不如死。而她最該報複的人卻……依舊好端端活著,且此刻正酣睡在床榻之上。
眼淚無聲落下,平陽握緊手裏的匕首,咬破丹唇猶不知,突地舉起利刃想狠狠紮下去當即結果了。可最後一絲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父皇命在垂危,隨時會……還有,皇兄離大位就差一步了。她一直以來的苦心經營不能就此……
“哐當”一聲,匕首頹然落了地,冷冷寒光,像是諷刺著她的懦弱無能與膽怯!嘴角勾起絲冷諷,抑不住地笑出了聲,心碎一地,她今生也許一開始就錯了,不該妄圖報複,惹不起至少躲得起,她明明深知祁暮清的秉性,卻……走到今天,造成這樣的局麵,前世的種種不幸也許是旁人造成的,可今生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謀劃的,刻意接近仇敵,賣嬌討嗔,乃至身下虛情承歡……暗中蟄伏、步步為營,為達目的可以說是不擇手段。
前世的她,一無所有。今生,怕到最後,還是……一無所有。前世,尚有可以怨恨的。而今生,她恨誰?為了複仇,她賭上了一切可以用來博弈的,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為了複仇,她不顧一切,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前世,她被眼前的男人騙了一輩子,算計得一無所有,糊塗死於非命。今生,怕到最後,她是被自己算計得一無所有……她沒報複到別人,如今,隻是狠狠報複了自己罷了。
花榮大哥、齊夫子,本該是她今生可以擇選的良人,是她自己狠心無視,一手葬送了大好緣份。追悔莫及,細細想來,如今的自己怕是也配不上他們了,除了嫡公主的頭銜,她有甚麼可以用來與之匹配的。
罷了,罷了,既是自己選得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默默地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抬首望去,夜幕下,一輪明月高懸,皎皎銀光,繁星點點,涼風徐徐吹,就這樣瞧了好一會兒,心頭的傷痛才勉強平複了一些,斂帕輕拭去臉上的淚漬,回首漫不經心地淡瞟了眼繡床上側躺的人,勾起絲冷冷地笑弧,慢慢踱回錦榻那,將矮案、書卷移開,挪來一床錦被、靠枕,熄滅燈燭,隻留西角的一盞,坐在那又發了好一會兒怔,累及了,才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憐煙端著熬好的醒酒湯,小心地躡著手腳推門進來。打眼一瞧公主和衣斜倚在榻上,錦被隨意地搭蓋在腿上,不遠處窗戶半開著,涼風陣陣。不由幽幽地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托盤,小心地關好窗。回身左右瞧了瞧,咬唇蹙了蹙眉,蓮步輕移過去,替平陽拉蓋好錦被,正轉身想離開時,餘光瞄到地上的一件東西,心不由地咯噔一下,匕首,這不是先前花榮將軍送公主的。
天啦!憐煙手捂住口,抑去那驚呼聲,剛才……公主好好地將這匕首拿出來做甚麼?不敢再細想,快步走到床榻邊勾首仔細地瞧了會,看到驍武侯呼吸平穩自然睡得甚是踏實時,懸起來的心才稍稍安些。快手將匕首揣入袖中,在屋裏來回又仔仔細細察看了番,方才籲出口氣,小心地掩門離開。
待門外沒了聲響,屋裏也沒了動靜,繡床上一直酣醉的祁暮清慢慢睜開雙眼,眸底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的醉意。
作者有話要說:補全,家裏二貨仔傻貓跑了三天了,心都急碎了,寶貝快點回來吧,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