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學(1 / 3)

1

大地,我相信您一定是寬容和博愛的,因為您承受了無數的風吹雨淋仍是巋然不動,見證了那麼多的興衰榮辱依然精神矍鑠,經曆了那麼多的悲歡離合依舊相信美好,至於我,不過是在您的懷抱中生活的千千萬萬當中的一個,請您原諒我的愚鈍和矯情,我隻是想找人聊聊天,可我找不到其他的人,索性我就說給您聽吧。我們就先從我的大學開始吧。

2010年9月,清晨,太陽照常升起,陽光如水一般地灑在我的臉上,像嬰兒在你耳邊呢喃,溫暖而親熱。列車在寂寥的大地間移動,車廂裏充滿了鋼鐵碰撞的聲音,和人們的交談聲,其中有一群人,他們是要趕往其他城市去讀大學的新生和家長,對於孩子而言,他們經曆了相似的漫長的苦讀,對於家長而言,他們經曆相似的漫長的守候,所以彼此之間有著許多的過往想去傾訴,也有著許多的期許想去展望。

夾雜著鋼鐵的碰撞聲和人們的交談聲,仿佛列車載著我們這些人穿越了時空隧道一般,從一個時空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入學那天,我的父母並沒有與我一起前往,並不是因為父母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想父母陪在我身邊,光是聽著車廂中的那些父母對自己孩子的叮嚀,我都已經感到十分的厭煩,在我生命的二十年間,父母給了我二十年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但也同樣給了我二十年的嘮叨,此刻,我隻想著自己去見識見識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

入學那天,我是和小龍一起去的,我們考上了相同的大學,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另外初中時我們就是同班同學,我來自我的村落,他來自他的村落。他也是沒有父母的陪同,他說,入學的事宜自己能夠應付得來,沒必要讓父母來回折騰一趟。我們在飄滿彩旗和條幅的校園中奔走,打印報到證、繳納學費、領取被褥、辦理食堂飯卡、繳納住宿費、領取宿舍鑰匙,辦理這些入學手續還是給我們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最大的問題就是排隊,如果算起來我們真正的辦理時間加起來隻有三十分鍾不到,可是當我把自己的被褥鋪好時,已是黃昏。

在領完宿舍鑰匙,我就和小龍就分開了,因為我們住在不同的宿舍樓裏嘛。我在想是不是該找小龍一起去吃晚飯,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決定。我有一個秘密,我至今還從來沒和別人說過,其實我的心裏一直住著兩個“我”,我分別把他們叫做“真我”和“原我”,他們兩兄弟有時會親密無間,有時也會針鋒相對,至於這個秘密,我是在村落時發現的,您可能還不知道村落指的是哪裏吧,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不過不要緊,我以後會詳細說給您聽。

此時,我聽到真我對我說,你要一個人去麵對這裏的陌生和孤獨,你必須這樣做,你已經不再是個小屁孩了,此時你的母親也在身邊,沒有人會幹擾你,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獨自一人,仗劍天涯。

片刻,我又聽到了原我的聲音,你可別聽真我那二貨的,一個人多無聊,兩個人一起無聊多有意思,和小龍在一起聊聊天,扯會淡,一天就這樣輕鬆愉快的過去了,多好!

麵對這倆兄弟的聲音,我陷入了沉思,我該聽從真我的,選擇獨自麵對,還是聽從原我,去找小龍,我糾結了一會,還是決定去找小龍吧。

於是我便起身下樓,但我也不想冷落了真我,我就先獨自一人在宿舍周圍轉著,但不是閑逛那種,而是帶著熟悉陌生環境的目的在轉悠,這樣一來,我舒心了很多。據說我的大學是和共和國同歲,從這裏走出了很多社會各界的精英,校園中的一些樓宇非常有年代感,部分建築還是前蘇聯援建的呢,通過斑駁的磚瓦依然能夠感受到那個激蕩的歲月的痕跡,圖書館前的油鬆巍峨挺拔,鬱鬱蔥蔥,再加上盛夏時分,蟬鳴聒噪,竟有了置身事外之感,別有一番意境。

我住的是學生公寓,路上聽人說,房間裏帶獨立衛生間的房子叫公寓,那種沒有獨立衛生間的房子叫宿舍,瞬間竟添了一絲絲自豪感。公寓的一樓大多為公建房,設為一些店鋪,多有市民在公寓小區內穿行,遛彎、吃飯、理發、購物。

走著走著,我停在一家小飯館前,正準備給小龍打電話,叫他出來吃飯,就在我翻看電話本時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下飯館裏麵,竟然看見小龍正在和另外三個人一起吃飯,還看上去相談甚歡的樣子,我趕忙向前快走了幾步,收起電話,自己去拉麵館吃了碗拉麵。開學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翌日,我早早就醒來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屋內,如沙一般撒在我床頭,我竟感到十分的幸福,那一刻我認定自己真是一個幸福的人,這幸福不來自外部世界,而是來自我的內心,想到這,感覺屋裏的空氣都散發著自由的味道,我心中的真我和原我也在頻頻點頭,以至於感動得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又過一日,新生軍訓便開始了。倘若一個人穿著綠色的迷彩服,在街上穿行,人們一定會覺得十分的另類和突兀,但是當一群人穿上這做工粗糙的麻布衣服,並且還有著整齊劃一的舉止,也竟然有了幾分莊重之感。但這其實僅僅是人們視覺上的慣性,您若仔細看,就會發現,學生們體態各異,有的大腹便便,是完全紮不上外腰帶的,有的骨瘦如柴,軍訓服穿在身上猶如麥田中的稻草人一樣,隨風而動。另外,所謂的軍訓服,是極其蹩腳的,很多人褲腿、袖口、衣領的扣子早在他做某一個隊列動作時悄然脫落,我左側褲腿的扣子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崩飛了,走步時,褲腳趿拉著,最後隻能用別針別上。再看看“軍帽”,很少有人能夠戴的端正的,有些人的帽簷竟然原本就是斷的,就像是哈巴狗吐露的舌頭。

人生分時間和空間兩大區塊,空間套用在時間上摩擦生熱。於是從古至今,我們給自己規定了很多儀式感,讓我們所謂的空間在不同時間折疊—伸展—折疊—伸展。比如——拔軍姿。起初我對待軍訓的態度是十分散漫的,但有一刻去哦卻感受到了強烈的儀式感。試想一下,在驕陽似火的的午後,瀝青鋪就的操場上冒著熱氣,讓人有一種錯覺,仿佛空氣都是黏稠的。而此刻的人們鴉雀無聲,隻是靜靜的站在原地,抬頭,挺胸,目視前方,五指並攏,貼於身體兩側,兩腳分開六十度,兩腿挺直,宛若一尊尊兵馬俑。心中充滿了莊嚴和威武之感,我甚至可以幻想自己手握鋼槍,隨時準備著去戰場上和敵人廝殺,去兌現自己最後的忠誠。想著想著,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天才,如果生活在東漢末年,一定是位功蓋千秋的武將,即便是抗戰時期,也準能成為一位運籌千裏的將軍。想到這,我嘴角輕輕上揚,怡然自得。

“你笑什麼呢?”教官瞪著眼睛衝我說:“說你呢,對,就是你。”我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現實,赧然的說:“沒,沒,沒笑啥啊!”

教官走到我麵前,更加嚴厲的說“沒笑啥是笑啥呢?為啥笑?”我一時語塞,慌得不行,不知道怎麼回答:“嗯,我…”

“說話之前喊‘報告’。”

我極為惶恐的說:“報告,嗯......啊......笑不需要理由,它就是我的一種態度。”

顯然教官被我突然蹦出的這麼一句搞的有點懵,發出了一絲冷笑,接著字正腔圓的說:“很滑是吧,嗯兒!”為此我忐忑了很久,以為教官會狠整我一頓,直到後來自己參軍入伍,成為了一名枕著中國軍人,在執行駐地學校軍訓任務時,才體會到那時教官的熱忱與心中的堅守。

軍訓的日子還是很苦的,尤其是我們學院,早上6點起床,6點半早操,8點開始上午操課,下午2點操課,晚上還有第二課堂,學習軍規軍紀,學唱軍歌。最讓我意外的是,在隊列動作訓練的科目結束後,竟然還有射擊科目,著實讓我激動夠嗆。

那天清晨,雖然我們被告知要徒步5,6公裏才到射擊場,但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因為我們要去靶場打靶,第一次打槍,想起來就興奮。在去之前,多次強調安全問題,先是學校的軍事教學部領導講,教官中的隊長講,然後自己班排的教官講,最後班級的輔導員又講,講得耳朵都快出繭子了。

教官走在我們前麵,他也很高興的樣子,“你們現在心情怎麼樣?”他對我們說。有個同學迫不及待的說:“欸呀我去,太激動了。”“你們知道麼,我第一次打靶也特興奮,前一天晚上一宿都沒睡好覺,老尋思打槍的事。”我們就和教官聊了起來,他是山東人,姓馬,02年就入伍了,現在是二級士官,而今年年底就將退出現役。

“過的硬的思想,過得硬的兵........“後麵的班級唱著嘹亮的軍歌。有人問馬教官:“為啥不當了,要退伍呢,部隊不是挺好的嗎?”“哎......”教官扶了扶了迷彩帽,“馬教官,為什麼歎氣呀?”

“自古以來,忠孝難兩全。”馬教官意味深長的說道,末尾竟沒加任何的感歎詞,他看了看領花,用手摸了摸肩章,陷入了沉思,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法名狀的悲涼。那時的我們又怎麼能夠懂得老兵退伍意味著什麼呢,可能無非就是一次離別,就像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戰友情深,彼此珍重,我們最多也就能想象到這裏了。可是等我脫下軍裝、揮手告別時,我才真正的明白當初教官眼中的那份悲涼究竟意味著什麼。心中想起了那首歌,“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

為期兩周的軍訓很快就結束了,在正式上課之前,我們休整了一天,發放教材、打印課程表,休息,睡覺。晚上時,正好碰見了小龍,和他聊起軍訓,他說他們學院軍訓比較輕鬆,一切感覺還好。我和他談起我的軍訓體驗,我說感到了一種莊嚴的儀式感,我感慨馬教官軍旅生涯的艱辛和悲壯,還和小龍說將來我也要當兵。因為第二天就要正式開啟大學生活了,我們簡單的聊了幾句就分開了,各回各宿了。

回到寢室,我的室友們正在擺弄今天才領來的教材,對了,我該向您介紹一下我的室友了,曬得最黑的那位是老大,我們叫他老毛,那個操著一口南方口音的是文武,排行老二,我們叫他文哥,那個正在打電話的,我們四個當中最瘦的那位是董佳奇,排行老四。我聽著老四好像在和之前的高中同學聊著些什麼,當聊到軍訓時,他說:“整這玩意兒,就是扯淡,培養我們奴性,扼殺我們的個性,中國這教育呀......”搖著頭發出聲聲感歎。我聽了,打一激靈,頓時感覺整個寢室索然無味。

早晨,太陽從東方升起。在大學這片天空中,當新鮮之雲隨時間之風飄遠,孤獨和空虛的夜幕終會降臨。來大學快一個月了,相較高中時代的縣城生活初期的不適應,在大學裏我算是比較快的適應了,我已經掌握了這碩大校園機器的運轉頻率,或許是我開始融入新環境了吧。不過,有時我很想念我的高中同桌——歡歡,以後我會給您講關於歡歡的事的,另外,也有點想家了,想那個村落。閑暇時,我總愛寫點什麼東西,談不上什麼文采,不過是東拚西湊,以下是我填的兩首詞:

《我要長大》

小時候一個人在屋簷下,聞著窗台上的月季花,滿手都是泥巴,旁邊是忙碌的爸媽,他們說我是一個淘氣的娃,總是那樣不聽話,在父母的保護下,我好害怕,害怕自己永遠長不大,爸爸媽媽,我要長大,我要出去闖天涯,走遍天下,看看外麵的世界有沒有象牙塔,有沒有童話。南風和北風一樣呼呼的刮,雨也不顧情麵的下,外麵的世界氣氛不是很融洽,打拚一天腰酸腿麻,回到家還要麵對總愛嘮叨的她,自己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瀟灑,我不要在虛度年華,爸爸爸媽,我要回家。現在想想,小橋流水人家,如詩如畫,多想再看看院子裏的籬笆,多想再聞聞窗台上的月季花,多想再聽聽媽媽講的童話,多想再嚐嚐爸爸沏的濃茶,那時的氣氛是多麼融洽,回到家,爸爸媽媽已經滿頭白發,而我也真的長大,我要長大,我要長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長大,回家。

《江山》

天邊的晨曦越過了金色的麥田,照耀我的睡眼,輕風拂起歲月的琴玄,遙望天外隻剩一縷繚繞的雲眼,何時竟覆了江山。不曾迷戀傾城的紅顏,唯有今世感慨萬千,我聲嘶力竭的呼喊,快回來,江山!有誰再願躊躇不前,在受世俗的牽絆,就要一路向南,北飛的大雁請把寫滿希望的尺素送到玉門關,遠方的親人怎能不掛牽,終有那樣一天,力挽狂瀾,勝利凱旋,何懼形支影單,沒有紅顏可有知己的陪伴,互照肝膽,管他步履蹣跚,總有一天站在世界之巔,收拾舊河山,縱然夕陽血染,心也甘,已無憾,愛我江山。一支手也要撐起天,管他夜半北風寒,終有一天丹心高懸,收複河山,即使心傷難堪,誰感歎,男子漢。愛我江山,愛我江山,江山,江山......不舜禹也軒轅,管他路途坎坷堅難,早晚把夢圓,歡飲達旦,不醉不還,心也安,地也寬,大好河山,風光無限。江山,江山,江......山......

2

最後一抹黑暗終於被第一縷陽光代替,夜已經安然睡去,晝剛剛蘇醒。蔥鬱的綠茵場上有人在晨讀,讀書聲和鳥語花香一起裝扮著那片美麗的藍色天空,頭上的太陽以它那固有的速率渡上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