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聞言,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兩彎月牙兒:“姑娘這麼一說,還真是奴婢疏忽了;不過奴婢哪裏知道,姑娘打算交的這第二份秘方是桂花酒呀?”
葉蕙投罷手巾擰幹了水,一邊擦臉一邊笑:“你也太實在了,哪裏還像我身邊的大丫鬟,撒謊糊弄人不會,隨機應變也不會……我若是你,什麼果子寧州城沒有,什麼花兒臘月開,我就說第二份方子是什麼。”
石榴垂頭笑道:“奴婢知曉了,等冬天裏再有人上門來催,想要那第三份,奴婢就告訴他們說,那方子要選取盛夏的荷花蕊,配上秋日裏的菊花芯,再加上冬天裏的梅瓣雪化成水,取霜降那日的竹霜做引子,在兩丈深坑裏窖藏上七七四十九個月才能上市待沽。”
葉蕙登時笑得前仰後合。笑罷之後,才低聲問石榴:“三年前的事兒你還記得?那隻是咱們兒時偷著胡鬧罷了,也不知明年年底將那幾壇子酒挖出來後,到底能不能入口呢。”
三年前的她們還都是天真懵懂的胡鬧性子呢。葉蕙雖然有個成熟的靈魂,爹娘的寵愛卻令她重新找回了小女孩兒的脾性……
取四季的應景花果胡亂釀酒,摘掉後花園所有的花瓣淘胭脂水粉、做澡豆子,這也都還罷了,後來又覺得還是廚房裏最好玩,若不是奶娘吳媽媽去的及時,葉蕙帶著石榴就能將廚房燒得片瓦不留。
可惜那些歲月再也找不回來了。葉蕙低聲歎了口氣,換上石榴剛給她找的衣裳,隨便挽了挽頭發,便離開自己的小院兒去了前頭客座。
二老太爺葉之毅和三老爺葉天祁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尤其是葉天祁,還將手中的茶盞端起來放下,放下又端起來,客座裏不停響起碰瓷聲兒。
祝伯差人沏來的茶,雖不是往常葉蕙糊弄族長太太和舅太太的那種,當年新綠茶卻禁不得衝泡,二房這兩位已經坐在這裏半晌了,那茶衝了一遍又一遍,如今比白開水的滋味還寡淡……
“八娘見過二伯公,見過三堂伯。”葉蕙進了客座門,遠遠的對這兩人微微一福身,也不等二人叫起,就直起了身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
葉天祁強忍著怒氣看了他爹一眼。有他爹在,訓斥這丫頭的話還輪不到他出口。
他爹卻笑眯眯開了口:“八娘最近還要幫著你娘帶柱哥兒,實在是辛苦啊,二伯公家裏頗有幾個能幹的媽媽媳婦子,不如午後叫你三堂伯母給你送兩個來,也好替你們娘兒們分分憂。”
葉蕙心底斥罵著這個老狐狸,她不過是磨蹭了一會兒,他就趁機要給她家塞來幾個眼線,真不虧他左抵右擋,到底將釀酒坊的總管替葉天祁奪到手。
“八娘多謝二伯公想得周到,可惜我家如今麼什麼正經生意,每月從族中領來的五十兩供養銀子,除了我們娘兒仨的吃喝拉撒,再給下人發發月錢,已經養不活多餘的人了。”葉蕙微微笑回。
葉天祁此時也不顧那麼多了,立刻伸手指了指外頭:“你那四個護院每月就得幾十兩的月錢,你還說養不起,誰會信呢?”
“若是我家沒有添人進口,我和我娘省著些,大不了吃老本兒唄……可我小兄弟如今也出生了,又添乳母又添丫鬟的,當真是養不起呢,八娘還惦著今兒一早去族裏,請二伯公為八娘做主,再多加些供養,誰知二伯公和三堂伯就來了。”葉蕙垂頭低聲道。
增加供養銀子這事兒,她真的曾經想過,可她知道,這不大可能。既然族人喜歡癩蛤蟆跳腳麵,不咬人也惡心人,她為何不能學學?就算要不出來,她也要叫他們不舒坦。
葉天祁橫眉立目就想說你妄想,卻被他爹用目光製止。
“你這孩子……想事兒就是簡單。”葉之毅歎了口氣,裝出了一副誨人不倦的慈祥長者嘴臉:“就像你說的,你家連個正經產業都沒有,還養著四個虎狼一樣的護院作甚?”
“若我沒猜錯,他們四人一個月的花銷,就趕得上你們所有主仆的全部了吧?八娘你聽二伯公的,叫這四個護院走人,省下的銀子也就夠你多買些丫頭小廝伺候柱哥兒了。”
葉蕙輕笑。她就知道這老狐狸會在這兒等著她,叫她將陳家兄弟和章家兄弟放走,他們好明目張膽的來六房做祖宗麼?
“二伯公此言差矣,這四個護院是柱哥兒幹娘給養著的,並不用我家出月錢。我家本就艱難,若他們四人的月錢再由我家出,族裏就是再給我每月加上五十兩,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葉蕙揚眉告訴葉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