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還能想起愛
半夜夢中突然驚醒,夜色清靜,淡然若水。
於是下床,點煙,他以前並不怎麼抽煙的,不知為什麼,婚後慢慢越抽越厲害。
他站在窗前,背靠月光,靜靜吐著煙霧,打量著床上的妻子。
二兒一如既往地睡得很沉,偶爾還有一兩句夢囈。
自己被噩夢驚醒,她卻沉醉美夢,同床異夢大概說的就是樣吧。
妻子在月色之中毫不動人,手腳大張歪趴著,仔細看,不難發現她嘴角的晶瑩。她熟睡的平靜隻是為了白日裏的爭吵蓄神。
他們結婚六年了,已育有一個六歲兒子,那是一個長得像他性格像她的混世小魔王。
他們從最初的甜蜜恩愛經過歲月的打磨,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熱情,有的隻是越來越重的淡漠和厭倦。
她的率真坦誠也慢慢變成了野蠻無理,她的與眾不同漸漸變成了毫無女人味。
兩人間慢慢失去了語言,好像看到對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有時他覺得兩人越來越陌生。
如今他們的婚姻生活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相視無語,關燈脫衣。
對方都不再是自己所愛的那個人了。
現在的他們,不過就是住在同一房子裏的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他吐了口煙,模糊了眼前仍在沉睡的妻子的模樣。
也許是他的煙味嗆人,二兒突然咳了兩下,卻並沒有清醒,翻過身又繼續輕聲打著鼾睡去。
他轉身走進衛生間,關上門,脫下褲子,坐在馬桶上,繼續抽煙,順便培養情緒排排毒。
關了燈,吐出的煙霧嫋嫋飄蕩在空中,絲絲分明,竟然有種別樣的美麗。
黑暗中,他憶起了往日時光。
記憶中的二兒完全是另一副模樣,年輕、苗條、率真、可愛。
畫麵似乎定格在了他們在西藏林海裏,他追著她要拍照,她一邊伸手擋住鏡頭,一邊躲著,最後還爬到了樹上,白衣的她散著垂到肩上的碎發,騎坐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怒瞪著他,他現在竟然能想得出那時簇在她身邊的樹葉是什麼模樣。
每當他對這段婚姻產生質疑時,他就會想起那些往日的溫暖和快樂,於是,他的心又能平靜下來,繼續過著這淡然無味的日子。
他帶著回憶的餘溫回到床前,躺下,從後麵輕輕抱住了二兒。
他閉著眼在她身上撫摸。
二兒突然渾身一震,用手使勁打在了他的手上。
疼痛讓他不得不縮回手。
“大半夜鬧哪樣啊你?困死了,死一邊去。”
他隻好連同他被嫌棄的手一起死到床的另一邊去了。
他歎一口氣,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質疑和回憶。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此失眠時,終於不知何時又入夢鄉。
醒來時,旁邊已經空空如也,二兒上班去了。
前一陣子,她說兒子讀小學一年級了,自己也沒那麼忙了,閑在家裏無聊,還不如出去找點活兒幹幹,多少能貼補點家用,最後也不知在哪兒找了個教外國小孩學漢語的家教工作,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因為說了一句“你放過他吧,他還隻是個孩子”而慘遭毒手。
轉頭看看床頭櫃上的鍾,早知道還不如失眠呢!這個月全勤獎泡湯了。
收入少幾百塊,自己又要被老婆罵了!
哎!
等他坐在辦公桌前時,桌上需要他核算蓋章的賬目表已經可以用量尺來量了。既然已經耽誤了上班時間,那麼為了不耽誤下班時間,他隻好加足馬力全力衝刺了。
他機械式地快速運用腦部和手部,而賬目表也由右手邊慢慢轉移到了左手邊。
“避……”
他幾乎反射性地快速按下手機接聽鍵,自從二兒把他的手機來電鈴聲換成她自己用獅吼功錄的“避孕套,你媽喊你接電話”後,他接電話的速度每日都在破紀錄。
還沒貼近耳朵,她熟悉的責罵聲就傳來了,“上個禮拜就說了叫你……你怎麼……你這個人真是……”
他的右手肘支在桌上,把手機盡量拿得離自己耳朵遠一些,但是又能聽得到她所說的話的距離,畢竟如果這位領導交代了什麼重要的事自己又沒聽見的話,後果是很嚴重滴。
微微抬頭45度角仰望天空,據說這個角度的男人最帥,如果表情再帶著點一半明媚一半憂傷那就更完美了,應該又可以勾引到幾個暗戀他的女同事。當然,他是不屑一顧的——他要是顧的話,他相信以他老婆的人品,一定會真的跺了他!
藍藍的雲朵,白白的天空。
他告訴自己要淡定,神馬都是浮雲,讓她罵罵就過去了。忍耐也是一個成熟男人應該具備的優良品質。
二兒在電話那頭怒喝:“你到底聽到沒有?!啊?!”
“聽到了。”
“你聽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