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曾在一個節目裏看到一群冒險家,這群人僅僅穿著像蝙蝠翅膀一樣的衣服,便從海拔超過千米的山頂往下跳,目之所及全是陡峭石壁。在陸明心裏,這群人簡直會有一千種死法。然而他並不害怕這樣直麵死亡的行為。
又或者說,隻要是世間存在之物,必有其存在之理。
日升月落,草長鶯飛,人們已經從幾千年的摸爬滾打中找到了它們存在的規律,也找到了對付自身以外的一切事物的辦法。當人們愜意的吹著空調的時候,便不再尊重太陽了,因為大家不怕它了,至少沒那麼怕。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讓人害怕的呢?
在陸明看來,那些不合常理的存在才讓人害怕。就為了它的不合常理,便要戰戰兢兢的花時間、精力去摸索試探,最後憑著直覺或者經驗理出個123來。
眼前這具軀體,便極不合常理。
月色下散發著銀光的肌膚,雖說與人類別無二致,卻讓人總感覺哪裏不對。
對了,肌膚上沒有一根毫毛。
再細看,手指纖長細滑,像個女人的手。裸露在外的頸脖沒有喉結,光滑的像個圓柱。下巴圓圓,嘴唇卻沒有一絲血色。再往上看,鼻尖高聳,鼻若截筒。
再往上,陸明愣了一下,那兩個空蕩蕩的眼眶被什麼撐得圓圓的,黝黑深邃,仿佛要把周圍的一切給吸進去。
陸明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小時候,陸明非常頑皮,經常去水溝裏玩。有一次,暴雨過後,他照例來到漫漲的水溝邊,在那兒,看到了一具小小的軀體,是一個嬰兒。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亡”。
奇怪的是,陸明並不覺得害怕,他隻是覺得遺憾,這個小生命還沒來得及看看天、看看地就離開了。還沒體會到“生”的喜悅就先嚐了“死”的悲苦。
他蹲在那兒看了很久很久,卻一直避開嬰兒的眼睛。他怕看到突然睜開的雙眼,害怕看到憤怒的眼神,怕眼睛裏透出的邪惡。
可麵前的這具軀體連眼睛都沒有,整個兒的透露出一種虛無。
陸明心裏有些打退堂鼓。
“陸哥,出什麼事兒了?”屋子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策爬到了窗沿邊,正準備翻窗出來。
“你在裏麵待著,等我。”說著陸明便小心避開軀體,朝門廊走去。一想到沈策為了自己受了重傷,自己卻像個懦夫一樣畏畏縮縮跟個小人似的,他心裏便壯起了膽。
穿過圓柱的門廊,不過十幾米便來到了小樓大門前。朱紅色大門略有斑駁,隻剩一個圓銅獅子頭孤零零的掛著,像懶漢一樣,並沒有期待誰來吵醒。此時正是月上柳梢頭,一輪下弦月悄悄的掛在樹頭,斜照著這年生已久的大門,隱約有些寒意。
陸明這才注意到院子裏都是些冷杉、香樟之類的喬木,且擺布設計得雜亂無章,不像富貴人家的做派。
院子、喬木、舊門、無眼人……
這可不就集齊恐怖片的元素了麼?
這門是進還是不進啊?
他心裏也是一陣忐忑,暗暗嘀咕著。
“陸哥……”是沈策的聲音。
“一正辟三邪,人正辟百邪,怕什麼怕!”陸明抬手就推開了一扇大門。原本以為裏麵鎖得緊緊的,自己也有理由找別的出路,或許他可以帶著沈策先去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待天明後回城裏。哪知道這門一推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