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點,我在距離約定時間遲到三個小時後終於坐在了傅涼川的麵前。
他看起來很不一樣,也許是分離的時間太久了,我總隱隱的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大概是初為人父的他,變了,在我從未有過準備的時候悄悄地發生了改變,而這一變,便是此生再無瓜葛。
心懷各異的兩個人坐在彼此的對麵,沒有言語,他低頭輕撫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我被自己的推論擾的扯了一絲苦笑。那樣的好時候到底是回不去了。
我總是幻想我們兩人的重逢是什麼樣的景象,甚至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要在他麵前大哭一場,然後將所有的鼻涕眼淚都抹在他最喜歡的那件黑色羊毛衫上。事實是,此刻坐在他麵前的我,二十六歲的付清風,不僅沒有做當年發瘋了想幹的事,甚至該死的有些慶幸,如果當年的我任性過,不堪過,是不是現在的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像此時一樣,揣著自己的心思坐在彼此的麵前,任由著自己回憶、懷念逝去的時光、故事。倘若此時我們在聊天,那麼我一定會笑著問一句“別來無恙”。
然而我心思至此,口中也不由得說了出來,四個字而已,卻足以打破尷尬的氣氛。
我眉眼具笑的看著他,他很英俊,是我最愛的那種寧靜而幹淨的帥氣。
他詫異的看著語調輕緩且存了歡喜的我,怔了一下,同樣微笑的看著我,“清風,好久不見”。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那杯卡布奇諾,輕輕抿了一口,滿口的苦澀。
“我剛下飛機,貴公司的企劃案可以交給我的私人助理vivian,傅先生還有事嗎?”
盡管我無意於裝腔作勢,但是我知道,我此刻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排練了許久,卻依然做作的讓人反胃的三流話劇演員口中的台詞,頓時一陣無力襲來,我輕輕的揉著我的太陽穴,用二郎腿的動作壓抑住我妄想逃跑的雙腿。
好像人就是這樣,在不該犯賤的時候總是裝模作樣的隱藏自己早已犯賤的心,然而卻更加倍的暴露著自己的犯賤。
他點點頭,似乎看出了我有些不耐煩,“清風,你是不是有事?”
“是,我和梓玟約了時間去看我媽,現在她大概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我伸出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那我送你?”
話音剛落,我的手機便開始震動,“不用,她在門外了。”我拿起旁邊位子上的外套和手袋,站起身子,“傅先生,再見。”我衝著緊隨我站起身子的他頷首示意。
他微怔的看著已經轉身而去的我,不言不語,重新做回他的位置,扭頭看著窗外坐進賓利的我。
如今,我們的關係就是如此,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就是這種情況了。
賓利裏的女人一頭墨色的微卷長發,黑色的抹胸連衣長褲。
她表情十分凝重地望著我,“清風,你們沒事吧?”
我係好了安全帶,轉頭衝她笑笑,“沒事啊,很好。”
她點點頭,發動了車子,我本就有暈機的毛病,剛才喝了一杯咖啡,現下頭愈發昏沉,我將車窗搖至過半,獵獵的風吹進來,我卻忽然有了睡意。
梓玟替我將外套披在胸前,風聲有些混亂的充斥在我的耳邊,隱約間,我聽到她對我說:“該過去的就過去吧,他有他的生活,你也該往前走一步了。”
將頭扭至另一邊的我閉著眸嘴角輕輕扯出一個一個弧度,若是不曾放下,又何來此刻的心寒?不過是不甘心,曾經苦心經營的感情最終走至如此境地,讓我怎麼接受?三年如何?三十年又如何?釋懷隻是一瞬間,而我卻偏偏不願舍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