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晚自習實際上是學校的內宿紀律宣講會,鍾曉曉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聽著廣播裏傳來的內宿主任抑揚頓挫的宣講。
一張紙條移了過來:“妞,還在為洗澡的事悶悶不樂?”鍾曉曉歎口氣:“等下回宿舍10分鍾內就要熄燈了,哪來得及洗澡啊……”
也怪自己沒有時間觀念,畢竟住宿生活不同於家裏,傍晚的時候周華洗完澡出來,鍾曉曉才幡然醒悟已經快7點了,她匆匆跳下床拽了衣服衝進浴室,衣服還沒脫完,外麵就傳來曾妙急促的敲門聲,說是內宿阿姨在催著要關大門了,讓所有學生趕快離開去教室晚自習。
於是鍾曉曉隻好又穿上衣服急匆匆跟著舍友往教室奔去。
唉,入宿第一天就這麼倒黴,讓鍾曉曉對以後的宿舍生活特別沒有信心。
紙條又被推過來:“振作啊少女,沒事,等下下課鈴聲一響我陪你秒衝回宿舍,絕對來得及的,相信我!!”
等待的時間永遠都是漫長的,終於看著時鍾的指針指向了10點整,鈴聲響起,曾妙一手抄起包,一手拽起鍾曉曉,往宿舍鍾狂奔而去。
剛在宿舍著陸,又慌忙指揮著鍾曉曉拿桶拿衣服進浴室,“曉曉迅速啊,衣服你直接脫了扔出來我幫你洗就行。”那折騰勁簡直比鍾曉曉還急。
迅速衝好一個戰鬥澡,鍾曉曉沒好意思真的讓曾妙幫她洗衣服,幹脆扔桶裏和明天的一起洗。
提著桶出來的時候,“瞪”的一聲,燈光準時熄滅。鍾曉曉和曾妙在黑暗中大眼瞪著小眼,聽到門外漸漸靠近的內宿老師的腳步聲,才“哧溜”一聲翻上床,高中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在忙亂中過去了。
學校的規定是每個宿舍中考成績最高的學生擔任舍長,於是以上池市第一名考進來的尹其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她們409宿舍的室長。
第二天上午早操時間,洗刷完畢的尹其把還在賴床的鍾曉曉和曾妙二人拽下床,四個人慌慌張張地套上鞋在廣播的催促聲中下樓。
早操結束後尹其去舍務處登記考勤,周華去找以前初中同學了,剩下鍾曉曉和曾妙兩個人結伴去食堂吃飯。
因為大家都擠在同一個時間段,所以食堂裏特別擠,鍾曉曉等得不耐煩,跟曾妙說了聲之後去小賣部買了個麵包,直接往教室走去。
九月的天暑氣還沒過去,教學樓旁有兩株洋紫荊,葉子在晨風中洋洋灑灑地盛滿了陽光。
兩個男生提著幾撂新課本說笑著擠上樓梯口,鍾曉曉忙把身子貼向一側,其中一個男生抬頭朝她感激地笑笑,然後向樓梯上方喊道:“江初陽,還不快來幫忙!”
“來啦!”清朗的聲音傳來,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三兩步跳下來,背著光的麵容顯得模糊不清,鍾曉曉看到他伸出手,聲音裏帶著一絲孩子氣的抱怨:“真是,就這麼點書也值得大呼小叫興師動眾的……”說著還是往下跨了兩步接過書,經過鍾曉曉旁邊的時候臉龐清晰起來,是隻能用英俊來形容的五官,無論是那雙柔軟幹淨的眼睛,還是那筆直高挺的鼻梁,或者是輕輕揚起的薄唇,下巴流暢的收尾處使得他整個臉部的輪廓格外的精致漂亮。少年的笑容在光線中舒展著,讓鍾曉曉想起以前家裏養的那株玉露,柔軟的,透明的,幹淨的。
由於時間很早,進到教室時裏麵並沒有什麼人。很意外的看到了站在講台拆著新書的三個熟悉麵孔。是剛剛在樓梯那裏遇到的三個人。
莊子文先反應過來,興高采烈地跑到鍾曉曉麵前:“哎!你也是這個班的啊?真巧啊,我叫莊子文,你叫什麼名字?”被對方的熱情嚇到,鍾曉曉略微不自然地回答道:“鍾曉曉。”
“你是內宿生嗎?怎麼這麼早來教室啊?我們仨是一大早被我姐,哦,就是我們班未來的班主任逮來學校幫忙發課本的。”男生的皮膚曬成近古銅色,一笑就露出明晃晃的兩排大白牙,看上去……略萌。
被萌到的鍾姑娘主動請纓:“反正我一大清早來也沒事,我也來幫你們發吧。”
“瞅瞅,瞅瞅。”莊子文回頭朝江初陽喊道:“人家小姑娘多善良多勤勞多可愛,哪像你一大老爺們搬幾本書還躲起來偷懶!”
江初陽聞話慢悠悠地從鼻腔裏哼出一口氣:“是誰剛剛提議說猜拳贏的人就留在教室不用下去搬書的。”
莊子文被嗆到,索性不回應抱著書發起來。
鍾曉曉走向講台,也抱起一疊書,一隻手覆過來:“你負責發第一二組,其他的就交給我吧。”“好。”
這是2004年9月1號,和江初陽相識的第一天,他們的第一句對話。他說:“都交給我吧。”自然妥帖。她回:“好。”笑容清淺。
自此經年,時光如流沙鋪天蓋地覆蓋了彼此最初的麵容,最終能夠記起來的也隻不過是那最初的一瞥,以及那句最不經意的承諾——“交給我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