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位於大陸西側連綿的無名大山之中,通天之路上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在村口石碑上用頗為有力的筆跡寫著“半翳”,有人說這意思便是這裏是能夠照耀到一半太陽的地方,也有人說這和這裏常年陰雲不散的天氣有關。到底為何已不可考。
這兒位於兩座大山之間形成的山穀中,通天之路不得不轉彎,形成一個半月形的折角。整個村莊的一大半位於折角內側,另一半位於折角外側。因為這裏是所有來往寒嶺與熾地地區商人與旅者的必經之路,整個村莊實際上也是一個大的市場聚落。
從主路上往高山上望去,酒坊、糧倉、客棧層層疊疊,一年到頭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村莊的路徑皆由青石鋪就,即便過了千年,依然厚重如初,隻有人不常踩踏的地方生長的青苔證明了它的年代。可以看出,造村者不僅耗資巨大,還很有耐心。這是一座能夠抵禦千年風霜的村落。
在整個村莊最高處,正如其他所有村落、鄉鎮和城市,能看到代表神權的一高一矮兩座神塔——太陽塔和影子塔。太陽塔鎏金築頂,即便在最陰翳的日子裏依然熠熠生輝、燦爛奪目。影子塔通體漆黑,工匠們灼燒石頭、焚燒木炭、使用最黑的犛牛皮毛,才能打造出這種好像不能更黑的東西。
“歡迎光臨!”半翳酒家的店小二熱情地叫道。兩名客人正掀開破舊的門簾走進酒家裏麵,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半翳酒家位於地勢較高的雙塔附近,而大部分旅人除非需要去太陽塔祈禱或者去影子塔懺悔,似乎都不會費勁攀爬到這個位置,因此生意往往不冷不熱。更何況今天是十年一遇的“光耀日”,太陽塔塔主會去離這裏最近的城市與那裏的神官一起舉行典禮,這裏便更是冷清了。
這兩個人是一名青年與一名少年,相貌有些相似,應該有親緣關係,但年紀不至於相差到父子,可能是兄弟。小二迎上去,問道:“二位要些什麼?”
青年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小二:“我記得以前這家店的老板不是你。”
小二眨巴了一下眼睛:“您說‘大老爺’?他老人家兩年前歸西啦,現在這家店我是老板,也是小二。”
青年的目光開始變得懷疑,但口氣沒有什麼變化,繼續問道:“現在還賣不賣以前那味酒?”
小二熱情地說:“賣,當然!您要溫的還是涼的?”
“熱的,再來些麵餅和牛羊肉。”青年扔去一枚閃亮的銀幣。旁邊的少年盯著那枚亮晶晶的銀幣,眼睛裏露出困惑。
很快一大盤酒菜上來,兩個人剛準備動手吃飯,突然隔壁桌子上坐著的兩人之一,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黑鷹?”
青年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懷著敵意的麵孔正對著說話的人。
這家酒館的生意真的不怎麼樣,到現在,隻有他們這一桌和剛才便在的隔壁桌子上的兩個人。剛才發話者,長著一頭奪目的天空一般的藍色頭發和眼睛,麵貌端正,當青年仔細觀察,發現這個人的麵孔完全可以說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麵孔,如果讓他說出這張臉上的一點缺點,他一定啞口無言。但很奇怪的,這張完美的臉卻很難讓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因為讓他說出這張臉的出彩之處,他也說不出來。
藍色頭發對麵的人,與此人相反,生著一頭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一般的稻草色卷曲的頭發,一雙無神的渾濁的眼球。他並不年邁,甚至用上年紀來形容也很過分,卻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就算是最遲鈍的人,也會感覺此人要麼怒火攻心,要麼重病將死。現在這個人說道:“碧空洗,不要多管閑事。”
“你是碧空洗?”被碧空洗稱為黑鷹的青年問那藍發人道。
碧空洗微微一笑:“當然是我,難道還會是別的什麼人嗎?”
“啊,你的藍頭發確實非常罕見。”黑鷹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卻依然沒有放鬆:“連我都沒有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