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我卻是無所謂的。
不管他來不來,有什麼稀罕?對他我已心死,十幾年來的記憶中,早沒了半分想念。他不來,能讓我看到阮品瑜臉上的失落,那是最好不過了!真是痛快,似在炎炎夏日,灌了一杯冰紅茶。
欠身上了肩輿,輕盈落座,翩翩一動,身隨輿起,離開的時候,我仍在透過小窗,欣賞阮品瑜臉上的深深落寞。
嘴角的笑意始終未曾散去,卻不知怎麼的,當一叢叢燈影在窗外拉動的時候,卻有一絲悲涼暗暗在心中升騰了起來。
雲鬢煙花眼,春xiao玉露泉。試問君王側,幾人常歡顏?
阮品瑜如是,前世的我,又何嚐不是?
……
思緒漫漫,燈影搖搖,置身在燈會長街之中,看著遠近各處的金光玉輝,真感覺回到了從前,又掉進星海中一般。
翠兒陪在我的身側,她戴了一張絡腮胡子鬼煞麵具,與那嫋嫋身姿極不相符。
我倒也不怎麼注意她,眼前有這麼多千奇百怪的宮燈,每一盞燈都載著一個文化淵源,遠比我在二十一世紀見過的燈展要有底蘊得多,怎麼能不引人入勝呢?
在一掛長長的葫蘆串燈前麵,我停下步子,仰目細看,由上往下,每個燈籠上都畫著一幅人物景色細致的圖案,連起來看,正是那膾炙人口的,文君夜奔相如的愛情故事。
卓文君,一個美麗聰明、詩琴出色的女子,懷著對愛情的憧憬和堅貞,不顧貧富懸殊,不顧父母反對,毅然摒棄了優越的生活,逃出家門,與深愛的人私奔,最終擁有了幸福生活。
古往今來,這一直是最浪漫的愛情故事之一。不管是沅朝還是二十一世紀,人們心中都有一個美好的愛情憧憬。可惜,最終圓滿的少,就連卓文君,不也……
正當尋思著,一聲低吟斷了我的思緒。
長身落落,負手如鬆,一個戴著曹操臉譜的男子,一麵賞看燈畫,一麵輕輕吟誦著卓文君的《白頭吟》:“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皎齒清音,青絲齊束,紫綾飄然,一縷縷光線穿梭在他修長的紫白雲紋衣上,直若大地飛花,撩人心弦。
可不就是浚南王宸嵐嗎?
他站在我的身邊,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了我,隻自顧輕輕的吟誦,載情載義的,好生陶醉。吟罷了,他也不管我和翠兒在旁站著,又說:“若我是相如,也會愛上文君,做她的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可惜,相如到底還是負過文君,辜負了她一腔冰雪透明的情義!縱使懸崖勒馬,也不再是無暇美玉,配不上這詩句的才情!”我衝口駁了句,語氣有些忿忿不平。左右戴著麵具,又換過了衣裝,想必他也識不出我。
他卻篤的轉過頭來,隔著花臉兒麵具,用一雙炯炯的眼睛凝視著我,聲中含笑:“這麼說來,你若是文君,便不讓相如回頭了嗎?”
“我不夠好,當不了文君。但若我是文君,我會在司馬相如回頭前問他一問,你今兒個為我回了頭,明兒個,若那茂陵女也寫了一首《白頭吟》,你也回去找她嗎?”
“嗬嗬,你是當不了文君。水寬方能載舟,心寬方能容人。心若無法諒解,不用誰回頭,自己就已經不能回頭!”
“有詩句說,人生若隻如初見,初見時那種純純的情義,發自內心的愛慕才是最耐人尋味的,若變了心,對比著誰不好,誰更好,再選擇回頭,愛已不若當初純粹,那麼,相見不如懷念!”
“人生若隻如初見?”他認真品味著道,“好詩句呀!本王怎麼沒有印象?是出自於哪一位詩人之口?”
“呃……”說到起勁兒竟忘了,這句詩出自納蘭性德的詩,納蘭晚於沅朝而生,這位浚南王自然不會知道。捉狹的笑意溢在唇畔,我說:“好詩句必是出自哪位詩人之口嗎?若真情流露,則會出口成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