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歌撿到何暮的時候，是在深冬的夜晚，山林裏昏沉沉的夜，竟不知何時悄然來臨。於是，雲清歌在看到林子裏差點被大雪覆蓋的一團小小的肉團子時，便為他取名為何暮。
何暮何暮，何時落暮，便不見人間的肮髒與癡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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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歌。”年僅九歲的何暮可憐兮兮地用小手扯了扯雲清歌飄逸的衣擺。一張圓圓的小臉上滿是糾結。
“嗯？”一襲白衣的雲清歌轉過身，看著自己原本幹淨得纖塵不染的衣擺上，多出來的一個髒兮兮的小爪印，好看的眉皺了皺，不解地看向何暮。九年前他好心撿回來的那個小小的肉團子，已經日複一日地長大了，卻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二，肉嘟嘟的讓他心軟無比，總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雲清歌好心情地揉了揉何暮還未長長的短發，絨絨的，軟呼呼的，讓他有些舍不得挪開手。
“阿歌……”何暮扁了扁小嘴，呐呐地開口，對上雲清歌疑惑的眼神，猶豫著從身後捧出一堆碎的不能再碎的瓷片，瓷片上繁複而古老的花紋精美異常，依稀能看出從前的模樣，雖然破碎不堪，卻依舊晶瑩剔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價值不菲，最最重要的是，它是不喜裝飾的雲清歌房裏唯一的裝飾品，足見雲清歌對其珍愛無比。
可雲清歌隻是看了一眼碎瓷片，又盯著何暮被碎片劃傷沒來得及包紮一直暴露於空氣中，且細細地滲著血的傷口半響，頗為心疼的皺了皺眉，轉身朝院子裏走去。
“阿歌……”
“……”
“阿歌我錯了……”
“……”
這次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顯露出小孩的不安，讓雲清歌頓時心疼起來，向前走的腳步頓了頓，又因擔心自己心軟回過頭去哄小孩，反而加快了步伐。身後的何暮卻一下子就慌了。把碎片隨便丟在地上，蹬著小鞋子就追了上去，小手一把抓住雲清歌的衣袖，在上麵抓出一道血汙後，極度委屈地撇了撇嘴，紅著一張眼睛垂泫欲泣地看著轉過身來的雲清歌，用軟糯糯的聲音開口：“阿歌，你真的不帶我回家了嗎？”那雙大大的快要溢出水氣的眼睛就那樣看著雲清歌，像是無聲的訴控。
雲清歌盯著慘不忍睹的衣擺，又看了看何暮手上淺淺卻瞬間讓自己心都挑起來的傷口，低低地歎了口氣，半蹲，熟練地抱起小小的人兒：“你啊…”口氣中充滿了無奈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哪裏是他不喜裝飾，明明是小孩太不讓人省心了。三歲打破了明清年間的青玉鎮紙；五歲把宋朝宮裏禦用的宣紙當手紙；七歲用一塊一城的含香墨去染堂前小小的池子，用了整整十三塊，還愣是被他染黑了。總是那麼頑皮，愛闖禍也就罷了隨帶把自己也弄傷，髒兮兮地扯上他的衣袖，還委屈地像是被人欺負了，偏偏自己舍不得打也舍不得罵，弄出個好歹來心疼的還是自己。
真是又麻煩又愛闖禍，總是扮可憐卻總讓人狠不下心來。不巧他這一生，還真就栽在了這個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