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摔碗老嫗與豬蹄老頭(2 / 2)

組裝這種精細活,比起戰鬥來還要累上幾分,加之室內並不太通風,汗涔涔地,將劉海粘到了額頭上,又燥又難受。於是半臉麵具被白一取下來透氣,露出光潔的臉蛋。使得她看上去就像個被追求者嚇到,而躲起來的嬌羞女孩。

大約是覺著機關小屋特別有安全感,白一收起機巧傘,把工作台的雜物全掃落在地,然後爬上去就順勢躺下了。再累也神采奕奕的眸子累了兩天沒有好好閉合過,此刻一沉下就再也沒張開了。

極小的呼嚕聲猶如小奶貓,不湊近幾乎微不可察。

大雪山上發生的一切,還沒有傳開。

但是有一個消息卻在中原十六國上位大人間蕩漾。

當年的一位大人物,離世了,武國律國為那個大人物煞費苦心製作的命簡在守靈人麵前沒了,大概那位大人物的結局正如命簡一樣,灰飛煙滅魂歸天靈了。

是夜,武律兩國皇城全部懸上了白幕燈,中原大洲各處,有零零散散的天燈升了空。******世家,三大宗門,九小偏門,十六國皇城,用的是最大的天燈,隻不過比當年最大的那隻小了一圈而已。

武皇城內,有一偏廳。偏廳門朝東,有一露台朝西。

露台設下一方矮桌,其上呈了隻大蒲扇葉,擺滿了武國最有名的鹵豬蹄。因為兩隻大碗裝著酒,與宮裏的氛圍實在是不相稱,差點兒給漏了去。是了,既然有裝酒大碗,那麼方桌下,自然有裝酒大壇,醬香的大酒壇子。

桌後蒲團上,坐著兩個氣勢玄妙的兩個老人。

那老嫗穿著簡單的素紗,樹著高高的發髻,隻是素雅地飲著酒,壓根不看一眼香味四溢的鹵豬蹄,譏諷地睨視著旁邊啃得帶勁的老頭。

“物非物,人非人,偷了天下的老狗都一隻隻活的好好的。最忠懇的狗卻死了。真是莫大的諷刺……律山柴,你居然掉了一滴眼淚,是不是我眼花了,還是千裏迢迢而來,路上迷了砂子忘了吹。”

捧豬蹄老頭眯眯眼,任由兩滴眼淚流混合著蹄筋肉送進嘴裏,吃得是香極了。

撿起塊綢巾擦了擦手,爾後又端起碗酒來漱了漱口,理衣袖,抻衣衫,抹鬢角,一副墨染文人做派。清清嗓子,道。

“你口中最忠懇的那隻狗,何嚐不是我心頭的結。現在好了,眼一閉,腳一蹬,嗝屁了!他們恨,他們害怕,他們懷著敬意想要恭送那隻老狗早早歸西,現如今總算是如願了。可我卻很傷心……”律山柴眺向黑夜中的星空,正西麵,深深歎息了一聲,“武迢迢,從此再也沒有人會每隔半年行刺你了。可敢口是心非地回我一句,不寂寞?”

老嫗譏諷地睨視依舊掛在臉上,靜了半晌,她沒有作答,隻是端正了態度,麵容表情感覺上升到了一個仿佛神聖拔高的境地。然後深深地朝前方鞠了一躬,舉碗敬酒,便以超乎年齡的速度一飲而盡,烈酒好像壓根是涼水一般。

“我武迢迢,恭送你魂歸天靈,願來世再好好鬥一番勝負!”

摔碗聲響頃刻間回蕩在宮殿間,偏廳周圍五裏都沒有閑雜人等,可隔得老遠的侍衛侍奉婢女還是聽見了,隻是命令讓他們今晚當個啞瞎聾,沒人敢吭聲。

摔碗老嫗氣勢洶洶地坐下來,斜睨了眼豬蹄,忽然一挽袖子,操起了一隻便啃起來,讓豬蹄老頭好生一陣吃驚,好似看見了吃草的母老虎。瞪了雙半點不渾濁的老眼,不經笑道,“這架勢有那老狗半分神似了。”

然後也比賽似地迅捷操起一隻豬蹄,塞進嘴裏。

兩個形似花甲之年的老嫗跟老頭,在清冷的皇宮偏廳對著豬蹄猛啃,場麵確實太過詭異誇張。縱使老嫗衣衫上沾滿了油脂,老頭胡子上沾滿了酒水,也不管不顧,依然胡吃海塞著。

直到打更聲從宮正門響起,兩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

手一揮,一切物什被退散到空處。摔碗老嫗跟豬蹄老頭同時拿出個錦囊來,目光所及處有一絲懷念,然後神色極其鄭重地打開袋口,伸手進去摸出了張發黃的紙箋來。

各自側開身體看完後,又同時遞過去交換。

爾後,僅僅是片刻,兩人對視了一眼,兩聲驚呼一揚馬上又一抑。

兩人互相交談著什麼,嘴唇在動,卻沒有聲響,顯然是傳音入密。

交換各自的看法後,豬蹄老頭忍不住擦了擦冷汗,摔碗老嫗緊了緊衣領。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