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整座湛蔭山皆被銀裝素裹包裹著,陽光一打,刺得人眼睛發痛。山林裏偶爾有寒鴉掠過枝頭,驚得樹梢落雪簌簌。
占定南在雪地裏轉了兩天一夜,仍是沒有轉出山林,心中不免有些急躁。隨身帶的幹糧也已吃盡,大雪覆蓋草木,不要說野味,就連枯草都毫無蹤跡可尋,而自己的愛馬,也有數頓沒吃,筋疲力竭。他抬頭望了望天,心想要趕在日落前走出這山林。但他的馬,卻無力再走倒在一棵鬆樹下,喘著噓氣。
占定南歎了歎氣,想著老師曾經講過,鬆鼠過冬時會四處囤些果子在土壤中。而這裏鬆樹數目雖不多但也不少,不如碰碰運氣,在附近的幾棵鬆樹下挖挖看。
冰凍的土壤並不好挖,但對男人來說也不算難事兒,不一會兒他就挖出幾顆鬆樹果,抖掉附在果子上的泥土,遞到愛馬麵前,欣喜地說:“老夥計,快多吃點。”
顧笙坐在樹梢上,望著樹底下那個身穿玄色衣服的男子,看他挖了一堆鬆果喂他的棗紅馬。那匹馬倒也不客氣,一眨眼吃了小半堆,凶猛的吃相,讓顧笙瞬間想起一個詞“牛嚼牡丹”這是她師父經常形容她的,雖然她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這個詞的含義是什麼,姑且拿來形容這匹馬的吃相,應該可以吧?待會要不要回去問問師父,保不準師父還能誇她幾句!
想到這兒,顧笙美滋滋的笑了起來,卻不知,她師父聽了之後,是會哭的,囧……肩上那隻的鬆鼠急躁的蹦跳,呲牙咧嘴得瞪著那個偷吃它用來過冬的口糧的棗紅馬。顧笙無奈的笑了笑,安慰的摸了摸鬆鼠的頭,從袖子裏胡亂摸出一顆大紅棗,以示安慰,說:“好了,我這就替你出氣,乖啦,不要跳了,我肩膀很痛!”
肩膀上的鬆鼠遞了個“那你快去啊……”的眼神,乖乖得蹲在顧笙的肩膀上。
顧笙見狀,隨從懷裏丟了一枚大紅棗出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占定南喂馬的手上,“我說,這位公子,你家馬吃我家鬆鼠的鬆果吃的挺歡的麼。”
占定南望著手中的棗子,起身向後望去,隻見一位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姑娘,悠閑地坐在樹梢上,頭發隨意的插了個發簪挽了個結,肩膀上坐著一隻耀武揚威的鬆鼠。
“我說,這位公子,你家馬把我家鬆鼠的糧食都吃了,你讓它怎麼過冬啊?”聲音無限委屈,但這眼角眉梢分明是綴著明晃晃的笑,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像極了這山穀融化的冰雪。
如果說從前,占定南肯定會對此嗤之以鼻,用錢打發掉此人,也許是陽光太好了,太晃眼了,才會有如此的閑情逸致,想與這位姑娘多說幾句,語氣有些輕佻:“那姑娘,你覺得怎樣才好呢?”
“唔……”顧笙單手扶著臉頰,歪著頭,目光隨意的在占定南身上打量了一番,眼光一閃,最終定在占定南的腰身上,指著他腰上的玉墜說,“就這個吧,我覺得這個比較好,看起來能賣不少錢。嘻嘻……”嘶……不對,這個師父帶著估計會很好看吧?!要不就便宜一下師父好了。
說著便從樹梢上跳了下來,如果是讓師傅看見了,他老人家肯定會說:“阿笙啊,你怎麼跳得這麼笨啊,像隻努力像飛起來的老母雞!哈哈……”但落在占定南眼裏,顧笙儼然是——九天美女下凡塵,這種體態輕盈、婀娜多姿,步步生蓮的美人。
所以美人就步步生蓮的來了,不顧禮節地將占定南腰間的玉墜拿了下來,在某人震驚的目光中,毫無察覺的放在手中反複打量個遍,如墨一般溫玉握在手中,十分舒服,巴掌大的墨玉被工匠細心打磨雕刻成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顧笙將玉墜放在陽光下,細細端看,玉的紋絡蜿蜿蜒蜒,像是雄鷹的血管般,帶著溫度,透著一股靈氣,顧笙越看越滿意,最後下結論的說:“嗯,就這塊了,你給還是不給?”
“哦,這塊玉啊?”占定南挑著眉毛,唇角挽著笑,想起很久以前他從那人手裏要到這枚玉時,那人溫和的笑著叮囑他,定南啊,如果將來有天,你遇到一個對你非常重要的人,就把這枚玉墜送給她,知道嗎?那時他還小,並不明白其中蘊含的深意,到現在,他也仍舊是糊塗。萍水相逢,他對她並不了解,甚至連她姓氏名誰都不清楚,便想把玉贈送與她,她對他來說,是重要的人嗎?他不知道,隻知道,她要,他便給。
顧笙見他盯著玉墜半響也不吭聲,以為他不給,撅著嘴巴道:“這大雪天的,若是沒個人指路,估計著每個七八天是走不出去的,唔……”伸手撓了撓頭,望了望天色,天朗氣清,一輪紅日當頭,睜眼說瞎話,“哦對了,天快黑了,我的趕緊回家了,誒,公子,這玉墜還給你,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