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桓山北古木參天,森林麵積足有數千頃,其他三麵均是懸崖峭壁,崖下雲霧環繞,恐有萬丈之深。武帝之所以選擇此處避難待援,也是看中了這裏易守難攻的地理位置。
時已近午,外麵雷聲轟鳴,雨水傾盆毫無停歇之意,而山野間的殺戮還在繼續,血水持續滴落,染紅了泥濘的地麵。
武帝穿了一件防雨的厚實鬥篷,站在帳篷外,對身旁的君穆雲說道:“明琪果然得到了重家七樓的真傳。”
武帝、君穆雲、重七樓和沈天姿都是同一時代的人,雖然君穆雲的功夫隻能勉強防身,可這並不妨礙他眼力過人,“太子妃略有不敵。”
“重三樓成名已久,數年前就已經達到人劍合一的境界,好在明琪這丫頭功力深厚,加之身法敏捷,如此才能與其纏鬥不落敗跡,實屬難得了。”武帝掩唇咳嗽了幾聲,胸腔震動,他的表情依然平靜,旁人卻從中聽出了撕心裂肺的疼感。
武帝當年以武起家,也曾風華絕代過,並憑著一身修為抱得美人歸,若不是那場宮變與突如其來的暗殺,他何至於此?
當年種種依然在眼前晃動,如今伊人已逝,他無處可尋,隻能拖著病體,忍著、熬著、苦著、恨著,隻等這一日、等這一日,“咳咳…咳咳。”好了卻多年夙願,不然他有何臉麵去見她及她的家人呢。
“皇上,請您保重龍體,還是進帳篷吧。”
武帝朝他擺手,笑道:“不打緊,我盼這一日盼了多久,恐怕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君穆雲沉默,他知道皇上病體沉屙,太醫私下裏和他說過,若按時用藥保持心情舒暢,許還能熬個三年五載,若不然,隨時都會臥床不起。
武帝的病不僅在內腑,也在心裏,愛妻的死,兒子的不原諒,凡此種種都是他的劫。
君臣二人都不在說話,眼前血染的大地,還有耳中傳來的陣陣喊殺之聲,好似讓他們置身到了二十年前,若昨日可以重現,悲劇可還會發生?
生死廝殺和單純的武藝切磋是不同的,李明琪非常深刻的體會到了這點。對方的攻擊狂暴與輕柔並濟,角度刁鑽狠辣,她於電閃雷鳴之間多次躲過要害,可是身上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傷血流。
兩道巨大的劍光在空中相撞,虛無之中居然演變出猛虎銀狼撲殺之像。兩人身形交錯,每一次都是生和死的較量。可怕的力量,淩厲的劍法殺招,李明琪如鯨魚吸水,極快的吸收著應敵經驗,並能立刻用到實戰當中去。
崖上的飛沙走石在一陣陣的狂風中撲簌簌的掉落懸崖,沒有驚起半絲漣漪。
山巔之上,劍尖彼此相對,兩者的氣息毫無保留的衝天而起,暴湧如潮,一股無形的氣勢籠罩而來。
重三樓與李明琪交手百餘招,一開始還能穩占上風,待時間一久,他心下不由暗暗吃驚,此女的悟性極佳,七樓的眼光果然不差。不能在這麼僵持下去,不然等沈彥卿一來,萬事都將成蹉跎。
念頭是一閃即過,重三樓借著拚殺的反震之力,於半空中急轉身,同時抬高右臂,露出裏麵的連環弩,嗖嗖嗖,三隻袖箭在內力的催發下接連射出,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遊刃有餘。
李明琪呼吸一窒,但很快便冷靜下來,腳踏虛空,潔白玉手緊緊握住劍柄,高高舉過頭頂。她要以劍斬箭、以力破力,劍將落未落,氣息最為微弱之時,背後有殺氣襲來。
李明琪心堅如石,青鳳劍不管不顧的狠狠斬下,同時清叱道:“給我破。”
劍氣縱橫,沙礫漫天飛舞,而她長發披散,一雙黑眸隱含金光,身法不停,腳下簡單幾步立刻改變了立身方位,右腳高抬在空中旋轉半身,幹淨利落又是一劍斬下。劍氣又快又疾,居然後來居上,與第一劍相交,變成了一個乂字,攔住了三隻袖箭的去路。
重三樓目光一凝,落筆成兵之法居然被她當成了劍法來使,難道這都是她自己悟出來的?一個沈彥卿已經足夠讓他頭疼,現在又多了一個李明琪。他突然生出英雄遲暮之心,暗歎今日恐難有善了,咬牙暗恨,即便不得善了也要攪起一場腥風血雨,“來人,不惜一切代價,給本座抓住她。”
他的話就是法,自然一呼百應,青衣人如蝗蟲般湧向李明琪,圍成一個天羅地網,將她困在其中。
李明琪身輕如風,浮遊身法使到了極致,雙眼中暗金之色越發濃鬱,劍氣橫掃一片,血花飛舞染上她烏黑的發,騰身就要撲向重三樓,卻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