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人了嗎?”茶香繚繞間,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杯蓋輕輕合上,順便將埋在水汽中的臉抬起來。
正午時刻,日頭正烈,陽光星星點點地從葉片間探進來。
幾片淡金色陽光蕩在頭頂,隻是底下這麵龐卻如古月生輝,一雙眸子似明珠朗星,說話間,兩片劍眉已然出鞘,明明是一張疏遠淡然的臉,卻頃刻間噴薄出了點殺氣。
出塵入世這兩種迥然的氣質混在同一人身上,竟如初一時晨間的朝陽和晚月一同出現一樣,令人驚奇卻又莫名和諧。
“主子,因為她們是分開跑的,現隻在樹林裏找到兩個女的!”身後來人行禮回答道。
“哦——”男子不著情緒地吐出一個字,剛有動作,旁邊一個清秀的小廝立刻彎腰接過他手上的茶杯。
薑順看著自家主子捋了捋袖口上的皺褶,隨後悠閑地向後一倒,一手交疊放在腦袋上,一手慢慢摸著背後銀杏樹上的樹紋,眯著眼睛望著頂上的日頭。
主子身下是一張簡易的貴妃榻,上麵鋪了一張灰色猞猁皮,旁邊還擺著一張紅木半月桌!以及不遠處還在火上滾著的山泉水。
——這些都是主子還沒到前,提前布置好的,這一番排場哪裏像輕裝上陣秘密潛入敵國,分明是富家公子閑著蛋疼出來遊山玩水享受人生。
但是這些薑順也隻是在心中腹誹兩句罷了!臉上還是絲毫不顯,和他家主子一樣波瀾不驚。
男子這邊不見動靜,周圍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也許是太安靜了些!
半響,男子才有些奇怪又略帶責備的開口,“繼續!”
跪在地上的人慌忙道了聲是,再不敢耽擱,把事情經過全講了一遍:
“小人們查看了地上的腳印,除開漢子和婆子兩人的,還有四對腳印,皆是女人留下的。在馬車周圍四散開來,想必是分開逃了!我們順著腳印找去,在溪邊石頭上找到個,在樹上找到一個,另外一串腳印到了一處滑坡便沒了,滑坡附近有滑到的痕跡,想必是走不擅走夜路從滑坡上摔了下去。小的下去找過人不見了,倒是多了兩道車轍印,必是被人救走了,還有——”
薑順眼睛一瞟,正瞅見地上跪著人的鼻尖有顆晶瑩的汗珠,欲滴又止!
“還有一串腳印可是半路不見了?”他這一猶豫,男子輕輕轉了轉眸子,話音一落,像抽了人鞭子。
“不是——”地上的人立刻答道,想了一想又說:“是,那串腳印有些奇怪,輕飄飄的,左拐右拐的,倒像是練過輕功的,本來憑主子素日的教導,任他什麼武林高手蛛絲馬跡也可以找到,隻是這串腳步斷斷續續的,盡是往石子上踏,後來就不見了!”
倒是沒有笨透,還懂得說兩句好聽的,薑順低眉順眼地從袖子裏抽出一把巴掌大的檀香扇,緩緩送著涼風。
他倒不是想消消主子心中的燥熱,而是他知道,煽陰風點鬼火的時間到了,得找點事兒做,以免待會表現太刻意了。一定要沉著,再沉著!
“姬走,你和豬說過話嗎?”主子的聲音依然平靜。
但薑順知道,好戲快開場了,於是打扇子的手都不由得加快了。
“回,回,主子沒有。”姬走跪在地上的腿抖了起來,主子這是什麼意思,忽然這麼一問,主子說話向來是有深意的!
“嗯?”又是一句反問。
“主,主子,小人不敢!”這是在諷刺他愚笨,做事蠢得像豬!不主子的意思是他就是豬,和他說話,害的主子都變成豬了。
“不敢什麼?”這話有些笑意在裏麵。
感覺身邊的氣溫驟然降低了,姬走略一抬臉,頂上是主子輕笑仿是三月春風掃過。瞬間一攤,主子是出了名的笑麵閻羅,越是平靜越是溫和,就越是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