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批命(1 / 2)

臘月二十三,灶王節。

天還未亮,榮義侯府各方各院的丫頭婆子便開始忙活起來了,掃塵土、備貢品、剪窗花、貼春聯……裏裏外外,忙的腳不沾地。

如今榮義侯府執掌內宅中饋的是大老夫人許氏的長媳馮氏。

老侯爺年輕時統共娶了兩房夫人,與別個府略有不同,這兩位夫人,乃平妻,是以並無尊卑之分。

但畢竟許氏先入門,且母家份位不低,老侯爺為了彌補許氏,其子甄雲青又是嫡長子,便立了世子爺,而二老夫人朱氏,則在入門後先後生了二房甄允林,三房甄允淮。

三年前,這榮義侯府內宅還是大老夫人許氏當家,如今許氏早早讓權,卻並非她力所不及,而是著實看重那位馮氏。

馮氏平日看似敦厚親和,處理事情起來卻果決立斷,為人處世方麵,也甚為圓滑,與各府夫人小姐關係都甚為要好,深得許老夫人青眼。

馮氏母家也厲害,是當朝太傅府。

與榮義侯府三代功勳相比,太傅府自是差了兩截,可如今朝堂之上,誰不知馮氏深得帝王信任,榮譽不及,但貴在得寵。

所以馮氏被看重,這也算了一層關係。

但若隻說許老夫人這支厲害,那便也大錯特錯。

榮義侯府的二老夫人朱氏,也絕非省油的燈,其身份乃先帝乳母,論關係,還算得是當今聖上的乳祖母,所以在榮義侯府,這兩位老夫人,都不是可輕易得罪之人。

至於這先帝乳母又如何成了榮義侯府的二老夫人,這便又是曾經的一段旖旎往事了,此處便暫不作提了。

古語有雲,男不拜月,女不送灶。

在本朝,也是興的。

所以當將前院供桌、貢品、香燭等的東西都準備妥當,時辰到了,府中所有女子便都退去了後院,前院隻由男子做送灶。

前院與後院隔了兩道門,一個內院,所以前頭如何,這後院也是不知的。

其實以往送灶王,榮義侯府倒不是所有女眷都需在後院候著,隻是今年老侯爺身子不好,已經臥床兩餘月,便是今日,也還在房內躺著。

許老夫人說,趁著節氣,內宅的女眷便都到後院罷,一並給老侯爺拜拜灶王,祈求老侯爺能早日康複,這才有了今日這樣的鄭重仗勢。

甄謹秋平日裏最怕寒,今夜已特意罩了大紅羽紗麵白狐狸鶴氅,帶了昭君套,可站在大院裏小半個時辰還是冷的直哆嗦。

其他幾位夫人、姨奶奶、小姐看著倒好許多。

隻是謹秋不知她們是真不冷,還是強忍著不讓人瞧出來,反正她是凍的夠嗆,隻恨不得立刻回了屋子,趕緊取暖才好。

不過,這也隻是奢望。

前頭送灶還未結束,這廂就隻能站在寒風口裏等。

“喜兒!鵑兒那個死丫頭還沒回來嗎?隻讓她給我悄悄去取個暖手爐便趕緊過來,她倒是膽子大,小半個時辰都過去了,還不見回!看我回去怎麼狠狠拾撮她!”

一道咬牙切齒的女音從身後低低傳來。

謹秋垂著眼瞼,盯著繡鞋鞋尖,唇角微微傾了傾,原並不是隻她一人怕凍。

從聲音,謹秋已辨出這一口毒辣的女子是誰,杜氏,她的父親甄二爺最寵愛的四姨奶奶。

與之父親,這個杜氏真真算得上是年輕的,因為她比謹秋也才不過大了四歲,謹秋過完年,虛十六,也就是說,這位杜氏,如今也才不過虛十九,過了年才是二十。

但老夫少妾這種事,在京城並不算個什麼稀奇的事兒。

杜氏並非好人家出生,說的難聽點,便是個普通良家女都比她好了幾倍,杜氏實乃青樓名伶,兩年前,父親甄二忽然帶了這麼個女子回府,說要納為姨奶奶。

當時府裏可是刮了好一陣大風,朱老夫人原先是想瞞著老侯爺,將這件事偷偷處理了,可哪知,父親卻告知杜氏有了身孕,朱老太又驚又怒,可又委實沒了辦法,隻得先請了大夫過來搭脈,確診無疑之後才將此事告了老侯爺。

老侯爺也是怒了一頓,隻是子嗣問題終歸為大,最後還是將杜氏接了進門。

但事情卻並未就此而結束,杜氏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孩子忽然胎死腹中,引產後得知是個男孩兒,杜氏哭的死去活來,最後還是父親在杜氏房裏陪了整整半餘月,這事兒才算消停了。

當然,這些記憶謹秋都是沒有的,因為她先前撞了頭,所以失了記憶,是後來她問了寶笙才得知的。

寶笙不避諱也是正常,畢竟此事不算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