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母坐在地上,頭發披散,一向整潔的衣裳上也全是折皺,臉上淚痕分布,聲音已是哭啞,仍在低聲飲泣,邱父在一邊不耐煩地來回踱步,小嘯然瑟縮在牆角,臉上全是絕望與憤怒的表情。
終於邱母站起了身,一把扯住邱父的衣裳,大叫道:“你沉迷賭博,家產敗盡,現在連兒子也想賣,這日子再也沒法過了,我要帶嘯然走,從此以後,你是生是死,再也與我無關。”一向柔弱的妻子突然說出這麼絕烈的話來,邱父倒真是吃了一驚,失聲道:“你瘋了,賣身契我已簽了,錢我也用完了,你把兒子帶走,人家還不得要我的命。”說著便從牆角抓起了兒子,一把扯在身邊:“走,跟爹走,爹把你賣到一個好人家,從此你再也不用受苦了,總比跟著我強。”小嘯然拚命扭動著身子,嘴裏大喊大叫:“我不跟你走,你是個魔鬼,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邱母搶上前去,一把將兒子瘦弱的身子抱在懷裏,邱父重重地推了她一把,邱母跌開了幾步,突然邱父大叫了一聲,舉起的右手鮮血直流,卻是小嘯然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趁他鬆手,連忙跳下地,衝到母親身邊,用恨恨的眼神瞪著父親。
邱父被他望得心裏發毛,咳了一聲,還是伸手來牽小嘯然,寒光一閃,小嘯然驀地抽出了一把匕首,對準了自己的父親.
邱父驚得連退數步,大聲叫道:“你瘋了,連老子也要殺。”邱母也驚得一把抓住了兒子的手,小嘯然咬牙道:“他不是我的爹爹。”邱母死命握住他的手腕,顫聲道:“不行,不行,放下刀。”邊伸手去奪,邱父也欺近身來,從背後抱住兒子,將他往院外拖。
匕首已搶在邱母手中,她呆呆地站著,腦中一片空白,萬料不到兒子對他父親的恨竟有如廝之深,耳邊忽聽到小嘯然高叫道:“我不去,我要和媽媽在一起。”邱母驀地回過神來,在這一刹那,丈夫在眼裏忽化為一頭麵目猙獰的怪獸,這多年來所受的委屈頓時如潮水決堤般潰發,心裏隻有一個意念,拚了命也不讓他把兒子帶走。她舉著匕首向丈夫奔去,尖聲叫道:“還我兒子。”
邱父已快走出大門,他聽到了妻子的叫喊,卻也沒當一回事,直到一陣刺痛從背後傳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妻子握著匕首的手正在發抖,陽光反射在匕首上,發出刺眼的光,一滴滴的血從匕首上流下,鮮紅得奪目。
邱父慢慢地倒了下去,嘴角有一絲苦笑,似是明了,又似是後悔,更似是解脫。
小嘯然抓著母親的手,驚顫得說話都在發著抖:“爹爹死了麼?”邱母渾身力氣仿佛已被抽空,喃喃笑道:“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
小嘯然搖著媽媽的手道:“媽媽你怎麼了?”邱母木然地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再看看倒在地上已然咽氣的丈夫,心裏突然清醒過來,她緩緩伸手摟住兒子,在小嘯然耳邊輕聲道:“媽媽殺了你爹爹,他再怎麼壞,總是你的爹爹,可是他不該要害你,殺了他,媽媽不後悔,可是今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小嘯然搖頭道:“不,我們一起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有人找得到我們。”邱母淒然道:“媽媽恐怕以後都不能陪你了,你去找你外公,他會好好待你的。”
邱母的身軀忽劇烈地一顫,小嘯然奇道:“媽媽,你冷麼?我們一起找外公去好不好?”邱母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凝視著小嘯然,眼中充滿了留戀及依依不舍,嘴角慢慢浸出血絲,緩緩閉上了眼睛,小嘯然呆了呆,大叫道:“媽媽!”隻覺手上所觸之處,有熱流湧出,低頭一看,一柄匕首已插入母親胸口,直沒入頂。
媽媽的身體漸漸在懷裏變得冰涼,“媽媽!”小嘯然仰天長叫,聲音淒厲悲涼,久久不絕。
這一聲長叫猶在耳邊盤旋,一切如昨日般清晰,邱嘯然冷汗流了一身,巨大的恐怖令他感到窒息,屋外,正重複著當年的一幕,母親跌坐在地,小嘯然瑟縮在一邊,邱父正喋喋不休地說服妻子賣掉兒子,這一切看在邱嘯然眼裏,除了勾起他最痛苦的回憶外,也令他更加堅定了要救母親的決心,如果不是自己身上帶著刀,母親也就不會失手殺死父親後自殺,可以說,父母的死均和自己有關,怎麼也不能讓可怖的一幕再重演,邱嘯然捏緊了拳頭,向門口走去。
沐煙寒急衝衝地從房裏出來,臉色煞白,從邱嘯然身邊搶過,攔在他麵前。
邱嘯然望著她,麵上的神色更加痛苦,他閉上眼,將淚水吞入腹內,啞聲道:”不要攔我,你是知道我的。“沐煙寒一句話也沒有說,猛地撲進他懷裏,抬起頭,深深地望著他的眸子,輕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