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看著麵前熱氣騰騰的藥湯,疑遲了兩秒,伸手接過她手裏的碗,卻無意間觸摸到她的手,隻感覺一陣柔軟一觸即逝。
端木蓉身體一顫,瞬間收回了手掌,眉頭微微蹙起,沒有說什麼,隻是她看零點的眼神有些變了,帶著一絲厭惡。
零點也有點尷尬,這種事情確實不是他故意的,隻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端起碗“咕咚”兩口灌下肚。
隨著藥湯灌入喉嚨,隻感覺一股熱氣瞬間遍布全身,身體裏的寒氣被驅散了不少,但保留下來的寒氣依舊冰冷刺骨。
“衣服脫了。”
零點一怔,他轉頭隻見幾根燒的火紅的針轉動在端木蓉手裏,靈活自如。
他沉默不言,緩緩褪去身上的衣服,一道道猙獰可怕的傷疤頓時顯現在空氣中。
見到他身上的疤痕,端木蓉挑了挑眉,一邊挑選合適的針,一邊清冷說道:“我第一次在人身上見到這麼多傷疤,可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死女人。零點動了動嘴,想反唇相譏,然而喉嚨裏隻能發出枯澀的單音。
“忘了告訴你,剛剛給你喝的名為九陽聚氣散,藥性幹烈,隻怕一時半會沒發說話。”
死女人。
如果這都不算是報複,零點打死也不相信,望著她一套二十四根在過上淬過的銀針,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任何提醒和征兆,她一個轉身坐到了他麵前,雙手齊出,一把二十四支銀針幾乎同一時間閃電般地刺入他各處關節之中!她甚至沒有仔細看上一眼,卻已快速無倫地把二十幾支針毫發不差地刺入穴中。
其出手之快,認穴之準,令人歎為觀止。
那種襲擊全身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叫出口,然而一塊布巾及時地塞入了他嘴裏。
“別大呼小叫,驚嚇了其他病人。”她冷冷道,用手緩緩撚動銀針,調節著針刺入的深度與方位,直到他緊緊咬住布巾全身出汗才放下了手:“穴封好了,今天暫時可以安全的度過去,剩下的還要看師傅那邊的進展。”
劇痛過去,全身一下子輕鬆許多,張口突出塞在嘴裏的破布,瞪眼看著端木蓉。
端木蓉視若無睹,自顧自收拾著東西:“我去師傅那邊看一下,你自己好好休息。”
說完,就離開了屋子。
零點有些頭大,不就是碰了一下手嗎?這女人至於這樣折磨自己?
離開了零點的屋子,端木蓉獨自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這裏是一件單獨的小茅草屋,又來到這個地方,端木蓉感慨良多。
以前不聽話,經常被師傅關在裏麵罰抄醫書,裏麵的東西她早已經倒背如流,可是她不明白,師傅究竟在查什麼?
門一打開,長久幽閉的陰冷氣息從裏麵散出來。
一盞黑色的油燈立在角落靜靜的燃燒,屋子裏的空間八角形,擺放書籍的木架沿著牆一直砌到了屋頂,按照病名、病因、病機、治則、方名、用藥、醫案、醫論分為八類。每一類都占據了整整一麵牆的位置,從羊皮卷到貝葉書,從竹簡到帛書,應有盡有。
裏麵很幹淨,全無半點灰塵。
端木蓉負手站在這浩瀚如煙海的典籍裏,仰頭四顧一圈,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屋子裏的人輕聲喚道:“師傅。”
坐在醫案上的念端聚精會神的看著書籍,沉吟思考,對端木蓉的到來沒有一點察覺。
“師傅。”端木蓉再次喚道。
這時,念端抬起頭看了一眼,嘴角露出微笑:“蓉兒,你來了。”
“師傅,你已經在書屋裏待了一整天,您的身體一向都不好,請你愛惜自己的身體,量力而行。”端木蓉深深地對她彎下腰,聲音中帶歎息:“您不是神,我們醫者也是凡人肉軀,有很多事情做不到也是應該的,請不要像明蕪祖師那樣。”
明蕪祖師……念端微微一怔,停止了思考。
傳說中,五十年前鏡湖醫莊的創始人,她師傅的授業恩師明蕪,就是吐血死在藏書閣裏的,年僅三十一歲——一直到死,他手裏還握著一本《藥性賦》,還在苦苦思索鴆雨千夜之毒的解法。
“蓉兒,每一個醫者,一生都期許達能夠到兩種境界,其一是長生不死,其二是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