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1 / 1)

第一章 風起

天連山下,沙匪甚多。

趙十七乃是其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沙匪,手下一共隻有五個男人。

草頭長得醜,秦麻子腎虧,三傻子嚴重口吃,石頭瘦小如猴,啞巴豆豆年方六歲。

小趙姑娘雖不十分能幹,倒也足夠低調。

帶著這些兄弟們,仗著一點兒小聰明,打打小劫,吃吃小酒,日子過得還挺小康。

這孩子從事的行當特殊,女扮男裝頭發像雞窩。

隔三岔五帶著手下,在沙漠、戈壁裏逛來蕩去尋找機會搶些錢財。到了冬天無劫可打,那就捉捉兔子打打牙祭,日子也能過得挺滋潤。

這一天的冬日午後,匪窩裏出了一件大事情。

——匪首趙十七,居然又沒能抓到兔子!

五個匪眾悻悻地看著身為匪首的她,她也覺得很沒有麵子。想想又生氣,叉腰做成茶壺狀:“你們吃我的穿我的,不就三天沒抓到兔子嗎?憑什麼摔臉子給我看!”

軍師草頭抖著滿臉的橫肉,說:“我們敬你為大當家的,是因為你說過,能夠管飽咱們的肚皮。”

秦麻子說:“要不然早就投奔遲丹去了。”

他們口中的遲丹乃是天連山的第一大沙梟,英雄豪氣不說,關鍵人家可以管吃管住。

“你們以為遲丹是開‘養善堂’的嗎?就你們幾顆歪瓜劣棗,一到那邊早被敲扁砸爛扔山溝去了!”十七將這些沒良心的猥瑣男人,一個個鼻子指將過來。

男人們自尊心受到損傷,齊齊哼了一聲,對她表示唾棄。

把兄弟們胡亂罵了一通後,十七自己也很鬱悶:

趙十七今年還不到十六歲,要像模像樣地養活這麼些男人並不容易。不過她年紀雖小,卻是個做事心中有成算的人,這個冬天,他們本來頗有一些存糧,完全可以過一個舒服愜意的大年。

現在,都沒了。

去年秋日,羌零人和北祁軍隊聯手攻了南煦兩個城池,還殺了一名姓黃的太守,兩名副將,搶掠百姓無數。

南煦朝盛雲城的新任守將,撫遠將軍夏泠感到自己的軍威受了挑戰,“新官上任三把火”,開始堅壁清野,發動起一場肅邊剿滅戰。

話說,這南煦朝派來的守將真是一任不如一任了。

上一任劉猛海將軍是位“草包將軍”,生得膀大腰圓卻武藝尋常,不過,好歹還能裝個稻草人嚇唬嚇唬人。

這一任的夏泠,剛站到盛雲城的城門之外,那城牆上的幾個老兵油子便議論開來,說這位公子怎的生得這般水嫩,長得比姑娘家還俊俏。誰知話音剛落,城門外的公子哥兒掏出帥印,宣布自己是此任的盛雲城守將,把大夥兒的眼珠子都看丟了一地。

從此,每日裏都有戀慕他的漠北女子往將軍府的院子裏扔繡花荷包,趕也趕不散。

十七也曾特地趕去盛雲城,觀賞過那個“美人”。

結果看得她直撇嘴,在她的心目中,肌肉虯結的北方猛漢才能算是男人。那位小夏將軍不夠彪悍,十分不符合她的“美男子”標準。

自從這位“將軍”肅邊以來,沒看見那姓夏的打了多少羌零人和北祁人,隻有他們這些普通小沙匪被他搞得如喪家之犬。

趙十七對此十分不滿,還給他起個綽號,“花瓶將軍”。

如今城池失火,池魚遭殃。

在一次圍剿混戰中,趙十七無辜受災,帶著兄弟們從原先的匪窩倉皇出逃,因天寒地凍,被困在黑水崖下,很快就要絕糧了。

這幾天,眼看豆豆和石頭兩個孩子越餓越細,趙大當家的隻能決定去遠一些的地方冒險。

她從幾個坐騎中,挑了一匹略為好一些的馬。

躊躇了一番,沒舍得帶走僅剩的那一點餅渣,自己這一去必要好幾天,留給他們罷。她將自己的腰帶用力勒緊,令自己的空肚子不再那麼咕咕亂叫。

十七對兄弟們說:“你們在這裏熬幾日,我去給你們找東西吃。”

眾男人躺在洞裏,懶洋洋豎起手:“快去快回,我們都餓得慌呢。”

這丫頭受慣了這些男人的奴役,牽著馬走出匪洞替他們找吃的去。剛出洞口,漠北寒風便割透她的棉衣,十七不禁哆嗦了幾下,連馬兒也杵在洞內不肯走路了。

她不能退回去,反手強拉起馬,朝廣闊寒冷的千裏冰原走過去。

風一程,雪一路,走了兩個時辰後,趙十七身上的那點熱氣早已蕩然無存。她抱著雙肩縮在劣馬上,抬起凍得煞白的臉,在大漠空茫的黃昏中尋找著方向。

隻見,遠處的天連山上風月橫臥。

最高處的歌樂雪山晶瑩剔透,在藍天的輝映下雲過霧起,身姿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