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漢國西南叢林中的一個小鎮,鎮子不大,隻幾百戶人家,四麵群山環繞,鎮子北邊一條青石道,據說能一直通到都城長安,不過小鎮裏卻從來沒人有過這樣的壯舉,安安心心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日子雖然苦點,卻過得幸福,與世無爭。
小鎮隸屬於益州府下烏蒙郡、葉榆縣。說是鎮,其實就是一個稍大一點的村子,在這群山環繞的九黎族聚集地,還不如一些九黎山寨來的大,因為周圍大多是九黎人,也理所當然的就叫做九黎鎮。可這裏畢竟是朝廷治所,周圍山裏的九黎族人也就把這小鎮當做交換貨物的場所。
夕陽掛在山頭,天邊一片火紅,小鎮上的獵戶成群的從林子裏鑽出,各自帶著或大或小的獵物,帶著收獲的喜悅,有說有笑的回到鎮上,朝著各自的家裏行去,步子格外輕快,完全沒有因為整天在山裏跟野獸鬥智鬥勇留下的疲憊。
距小鎮南門隻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家小酒館,沒有名字,隻有一塊略微破舊,寫著酒館二字的酒旗在風中搖曳。酒館老板老孫頭不時伸出腦袋朝著南門口張望,似企盼遊子歸來的老父。酒館內的食客對此卻是見怪不怪,老孫頭確實在等人,不過不是他的兒子,老孫頭的兒子早在五年前一次上山後就再沒有回來,第二天鎮上的獵戶們聚集起來上山搜尋,在一處懸崖下找到一堆新鮮的屍骨,旁邊有散碎的布片,依稀可以看出是孫家小子身上所穿,眾人估計孫家小子是在山裏遇到猛獸了。孫大娘老來喪子,自此一病不起,不到一月便一命嗚呼,隻剩下老孫頭一個人守著他的小酒館。
平日裏大家看他孤苦,倒也時常有那三五成群的漢子過來喝點小酒,海闊天空的胡砍,走時多留下一點酒錢,也算是接濟下這個孤寡老人。不過這種狀況自三年前便不複存在了,因為三年前鎮上來了個人,一個斜背著一把黑刀,披一塊似豹似虎的獸皮,眉目清秀卻蓄了一臉的胡渣,幾乎把臉遮住的虯髯漢子。小鎮的人們仍然記得當日的驚顫,對,就是驚顫。那虯髯漢子個子倒也並不算高大,粗獷的外表下眼神卻讓人感到溫潤,讓人驚訝的是他肩上扛著的獵物。一頭赤眼豬,與他那溫暖的目光形成強烈的錯覺。
鎮上周邊及少可耕種的土地,所以小鎮的居民大多以山為生,對山裏的野獸也大都有所了解,赤眼豬形似野豬,卻比野豬凶猛太多,據傳它以虎豹為食,至於是不是確有其事,淳樸的山民們就不得而知了。鎮上的獵戶都是故老相傳的狩獵技巧,經過數百上千年與山裏的野獸們鬥智鬥勇總結下來,卻從沒記載過誰能有此戰績,反到是與赤眼豬有過遭遇的人大多數都沒能沒回來,僥幸逃得性命的也是嚇得精神失常,如今一頭如此猛獸的屍體就在眼前,怎能不讓山民們驚顫。
那人扛著赤眼豬的屍體一步步走到老孫頭的酒館,隨手將肩上數百斤重的獵物扔在地上,濺起一地塵土。微笑著對老孫頭道:“店家,我用這個跟你換點酒吃可以吧!”聽口音不像烏蒙山附近的人,聲音裏帶著一股磁性,像是在跟情人細語。
老孫頭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還處在驚詫之中,直到旁邊的酒客用手捅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可……可以,就……就是小老兒這裏沒有那麼多酒跟您換啊”說完一臉忐忑的看著眼前的人。
“嗬嗬,不用那麼多,把我這葫蘆裝滿就行”說完從身上解下一個巨大的葫蘆,看樣子少說也能裝個十來斤酒的樣子。
“可……可是這樣您不是吃了大虧,這赤眼豬要是送到城裏去,少說得值個萬兒八千兩銀子的吧。”說完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麵前的虯髯漢子。
“不礙事,我不賣的,就換點酒就成。”虯髯漢子微笑著看著他,聲音溫暖。
老孫頭臉上表情變換,隨後一臉驚喜的接過那虯髯漢子手中的酒葫蘆,蹬蹬蹬的跑進酒館,片刻功夫便抱著葫蘆跑回來,手裏還拿了一包客人用來下酒的花生。
“客官,這是您要的酒。還有我店裏酥的花生,您帶著下酒。”隨即便恭敬的把手裏的酒葫蘆和小袋花生遞了過去。
“謝謝!”說完接過老孫頭手裏的葫蘆和紙袋。隨即對酒館門口站著的眾人微微一笑,轉身向鎮外走去,步子像是經過測量,每一步都不會長一分也不會短一分,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消失在鎮外的叢林裏。
旁邊的酒客們一臉豔羨的看著老孫頭,這些山民倒也淳樸,沒人起什麼壞心思。老孫頭也是實在,明知這赤眼豬屍體能換大錢,卻稍做思量便招呼眾人一起幫忙把這赤眼豬屍體抬進去,說是今晚就把這豬肉給煮了,感謝大家夥這些年的照顧。酒館內的酒客們幾乎都以打獵為生,見到眼前這平日裏根本就不敢妄想的赤眼豬,個個兩眼放光,爭先恐後的跟著打理,不一會功夫就收拾停當。旁邊早有人架起一口大鍋,將清洗幹淨的豬肉放入鍋內,眾人圍在鍋邊,聞著漸漸濃鬱的肉香,等著大快朵頤。
這一頓吃得眾人個個油光滿麵,那叫一個痛快,吃一口肉喝一口酒,仿佛過著神仙般的日子。臨走時還不忘多給了數倍的酒錢,老孫頭固執的拒絕,眾人隻得作罷,心裏尋思著以後多幫襯點這個孤苦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