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沙沙的作息,她不用吃東西,沒事就坐在某塊石頭上閉眼冥休,或者睜眼看著對岸。於是她坐的那塊石頭被磨得十分平滑,螞蟻走上去,都打滑好幾次。
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回來的時候找到了我的眼角膜,我視力恢複後又看到她坐在那塊石頭上,這一次是睜眼。
“那是誰?”我走到她的身後,本想和她消瘦的臀部同擠那塊石頭,結果我一坐上就被滑到在地,隻能尷尬的站起來,站在了她的旁邊。
“是玄華,看來你的視力已經完全恢複了。”
的確,原本我的視力本就很好,雖然看不清那兒的人是誰,但能在這麼遠的地方看到東西也著實不容易。
可沙沙說,凡人能看到冥河的彼岸就不是視力好與否的問題了,冥河是洗刷靈魂前程往事的河流,下冥河前看不到前程,下冥河後追不回往事,所以一入冥河兩頭不是,為實需要謹慎。
“玄華在哪兒幹什麼呢?為什麼不過來?”我問。他看不到他的全貌,但至我到來這麼久,他就沒有動彈的杵在同一個位置,定定的看著一個地方。
沙沙從石頭上起來,提著委地的裙裾,說:“他在等他愛的人。”她的言語聽起來這麼平淡,沒有任何感情,也不像是為自己解救自己哥哥蹉跎了幾萬年的人。
看玄華的樣子不像是追求了誰幾萬年也追不到的人,於是我又問:“白王的女兒很美嗎?”如果不是真的美到一個程度,像她那樣本來就已經有財權的女人,我真想不出她拒絕玄華那樣美男子的理由。
沙沙說美不美的要看和誰比,我說拿她來對比,沙沙覺得等級差不多。那我想雖然世間女子萬千,那也應該沒什麼能可比的人了。沙沙倒是不反對這個觀點,她隻說:“王妻,她就比不上王妻的萬分之一。”
王妻是白王的妻子,也就是白王女兒的老媽,按遺傳學來說,母親比女兒漂亮的可能信還是很高的,因為在遺傳過程中,好的基因不僅可以遺傳,還可以被稀釋。
我突然覺得玄華像孫悟空,得罪了最高的神明被關押起來,等待上天安排的人搭救。這樣算來,如果我是唐僧,就封紫做沙和尚,因為他們都愛穿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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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莫名的沉醉會讓人不知時日,就像我享受著紫推秋千的樂趣,從本來每天隻是那個點固定開始的遊樂,變為隻要我坐在秋千上他就會出現推我一把。
大大的手掌緊貼我日漸清瘦的背脊,傳給我溫度幻化成光,迷茫了我的心房。
這樣是否是最好的做法,我不知道,離開了朋友,離開蘇和,我想念他們,可我卻貪戀現在的日子。
我把紫鎖在自己的身邊,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但我卻不知道,那天公子爵在以為失去我後,會不會去對付蘇和,或者那日我掉入山崖造成的粉身碎骨的假象,是否能讓他們放棄了想要我的念頭。
我感受他的大手傳遞的體溫,心暖暖的,熟悉的感覺似乎持續了數萬年,終於,我自己跳下了秋千,落地的時候腿是痛的,這很好,這至少可以掩飾另一種疼痛,我對紫說:“我們走吧。”
他點點頭,一如既往的聽我的話。我們要走了,不是回到這狹小冥沁山中的某處,而是離開這兒,去尋找下一處我可以停留的地方。
我們的決定很突然,我們甚至沒有去思考要怎樣離開長在水中央的冥沁山。
我假意簡單的收拾一些東西,因為自己空身而來,但就這樣空身離去便開起來十分落魄。
提著簡單的包袱去找紫,卻看到沙沙從背後緊緊地抱著紫。她說:“不要離開,白王就要醒了,你鬥不過他的,紫約,忘了王妻吧,求你為我留下。”
還有很多很多,沙沙淚眼婆娑,我以為女神是不會有淚的,原來戀愛中的女人都差不多。
沙沙說了很多,可是紫始終沒有給她半點回應,問題是,沒有回應即是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他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這不僅是我心中的疑問,也一定是沙沙想知道的答案。不過她可以等,她曾經為哥哥守了上萬年,她一定不會怕為自己愛人等待一個不知道何時才能答上的答案。
這就是我與沙沙的不同,我不想去猜他在想什麼,我不想在一份沒有期待的感情中痛苦到。我跨上包裹,離開就是轉身之間的事情。
我的步子很慢,沒一步踩下,想留下的,不是離開的印記,而是沉重的等待。
可是我的步子已經到來慢無可慢的程度,也沒有等到那個從我身後輕輕挽上我的手。此時若有一麵鏡子,我的臉在裏麵一定是我這輩子呈現過最醜陋的樣子,因憂傷而醜陋,因無幻想破滅而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