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壓在安全帽下的青澀小臉,寫滿了她的不世故,這純真的神韻在當代社會已很難看得見了。
或者該說,在這個世代這樣子的人隻有一個代名詞,就是笨蛋……
笨蛋?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笨蛋?
方才在棲雨居裏,卓元勳的話突然湧上腦海。
“現代的女生比誰都精,你上哪兒找個單純又神經大條的女人來幫你這個忙啊?這事要解決不難,隻要花錢找人來演這場戲就行了,但難的是事後如何善後,弄不好搞不好連名聲都跟著賠上,而且更慘的是愛上你還得傷透了心離開你!所以除非是笨蛋,否則我不相信有人願意來陪你演這一場戲。”
誰說找不到?眼前不就一個了?
方才讓他煩悶不已的事,或許……有辦法解決了!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卓元勳挑高了眉,質疑的看向他的好友兼遠親表哥鄭淳淵。
方才才見他開車離開,沒想到不到十分鍾他就拎著一個女人進了會社。
而拎個女人來會社就算了,把車頭撞凹了也就罷了,但怎麼拎了一個醜不拉嘰的醜小鴨進來?真是有礙他的雙眼健康。
“別用那種眼神看她,如果找我那些女伴,怕屆時戲演完了趕不走就麻煩了。更何況她長得挺安全的,不會讓我有想碰她的念頭,再加上看來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在處理結尾時會簡單許多。”
鄭淳淵看著玻璃後的她,一頭呆板的長蓬黑發用一朵粉綠色小花綁在身後,而那原本應該清秀的五官卻因為疏於打扮而顯得更加平凡,更別提那一身比時下高中生……喔,不!現在的高中生已經相當懂得打扮,看樣子她的穿著品味可能還不及國中生。
他走到玻璃窗前,因為她看不見玻璃另一端的他們,所以他能放心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她的雙手不安的交握顫抖著,那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及惶恐。好!就是要這樣,他就是要讓她的情緒緊繃到臨界點,這樣子談起條件他才能不用多花心思。
“你還要跟她玩多久?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昏倒。”卓元勳走到他身邊,跟著他一起看那隻顫抖的小羊。
喔!真醜的一隻羊。
“颯雅別館信義五館不是今天要開幕剪彩?你怎麼還在這兒?”鄭淳淵下逐客令。
“晚點再坐飛機去台北就好,沒差這一兩個小時。對我而言,目前這一場戲我比較有興趣,特別是想看你等一下怎麼跟她開口。”
卓元勳一邊把玩著手上的機票,一邊望著繃著臉的他。
淳淵一定是被鄭家二老給逼急了,否則身邊向來淨是頂尖美人的他,怎麼會願意找一個比灰姑娘還要不起眼一百倍的普女來演他的未婚妻呢?
再怎麼樣也該找個養眼一點的來玩這場遊戲,否則每天看到這樣子的女人,心情根本就好不起來,遲早會得憂鬱症。
鄭淳淵睨了他一眼,這個遠房表弟的個性他再清楚不過,索性隨他看熱鬧,以免等會兒他也跟著攪和下去。
“淳淵,你有沒有發現,她很像是你們敦煌二館的員工?”方才她甫脫下外套,他眼尖的就發現她胸口那獨一無二東方風的辨識名牌,那是敦煌百貨商城特有的紫金色係。而離會社最近的是二館,以地緣來說,她是二館的員工比一館幾率大。
“她沒有穿專櫃服,有可能是飲食部門的。”鄭淳淵看了看腕上的表,看來她上班已經遲到了,難怪她越來越慌張。
“這下子可精彩了,沒想到你竟然挑到自家人,我真迫不及待想看看你要怎麼玩這場遊戲。”
不錯不錯!看樣子應該是頂有趣的。
他望著鄭淳淵已經往門口走去的背影,也欲跟著去,不過隨即被鄭淳淵給瞪回了打算。
卓元勳索性攤了攤手,反正他在這兒也一樣有熱鬧可看,頂多少了些臨場感。
韓璟媃從進入這間會客室後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雖然方才她才在外頭慨歎這間建築物的神秘,沒多久就有幸入內一窺奧秘,但萬萬沒想到卻是在這間氣派大方,卻是電視沒開、茶水也沒有的會客室裏枯等一個小時,再加上她很清楚自己是闖了禍才被帶進來這兒的,所以這一小時簡直比一年還要難熬。
而除了焦躁不安的自己外,這間會客室內是一片死寂,所以當門再度開啟時,她竟有些開心。隻是萬萬沒想到,進來的竟是剛才那位出車禍的先生,那位……好看的令人舍不得轉開眼睛的先生。
他那立體的五官及深邃的眼睛,讓她一瞬間忘了自己該做些什麼,甚至於連呼吸……也仿佛忘了要繼續。
“韓小姐,你是敦煌哪個部門的員工?”鄭淳淵看向了她胸前名牌上的名字——韓璟媃。
這麼美麗的名字,可惜是在一個如此平凡的人身上。
“我……你怎麼知道我是在敦煌工作?”她再度瞪大了眼,怎麼他那麼快就知道她的名字跟工作?
“你別著敦煌的名牌。”他更加確定她不僅是單純,更是到了“蠢”的地步了。
“啊?對,我差點忘了還穿著工作服,我是詩諾小鋪的員工。”
韓璟媃朝鄭淳淵微微的鞠了躬,雖然她很糊塗,但身為服務業該有的禮儀她是不會忘的,而且這位先生所散發出來的領導氣勢,更讓她不自覺的對他行禮,仿如他是她的上司般自然。
“喔!是飲食部門裏那個新開張的餅幹店,難怪我會覺得你的製服有些陌生。”鄭淳淵仔細翻著腦海裏的印象,如果他沒記錯,那間餅幹店應該是上個月才開張的。
“如果你有需要,到時候來我們那兒消費我可以幫你打折的。”她微微的躬著身,不知道為什麼他越看越覺得眼熟,仿佛曾在某個報紙或新聞上看過,但對偶爾才瞥一眼電視,想到才翻一兩張報紙的她而言,實在很難馬上想起他到底是誰。
不過連她這麼封閉的生活都能對他的臉有些印象,由此可知他絕非泛泛之輩。
“你可以自作主張決定給客人的折扣嗎?你們的負責人有授權你能這麼做嗎?”他微微眯起了眼,仔細的看著她每一個動作。
“……”韓璟媃被他這麼一反問,嚇得不知道怎麼響應才好。
對啊!她的確沒資格隨隨便便給客人折扣,更何況他又不是公司重要客戶,僅是她不小心得罪的人,而她竟然利用職權之便來為自己做人情。經他這麼一提,讓她原本就緊繃的心情變得更加嚴重。
“談正事吧!”她的臉色已經慘白一片,如果他再不轉移話題,看樣子她會在五分鍾內昏倒。
“什麼正事?”她更加茫然無頭緒。她認識他嗎?應該是不認識啊!既然不認識,哪來的正事可談?
“小姐,你騎車時都這麼橫衝直撞嗎?若我沒有直接開上安全島避開你直直撞過來的機車,現在你已經在救護車上了。”
笨死了,這個女人。
“你不是自己開去撞樹的嗎?怎麼跟我有關係?”關她什麼事?這男人該不會硬要把錯栽到她頭上吧!
“夠了!”鄭淳淵懶得再跟這沒大腦的女人說話,他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了牆上的電漿電視。
韓璟媃震撼的看著那平凡人家買不起的高畫質奢侈品,再見他拿起手機講了幾句話後,原本是新聞畫麵的電視變成了彩色的監視器畫麵。
上頭正是她騎車的畫麵,看著自己跟破車一起出現在屏幕上,她竟還癡癡的笑了起來,但過沒幾秒出現的畫麵就讓她完全笑不出來。
原來真是她追著人家車子跑,而且真的像他所說,如果他沒有及時衝上安全島避開橫衝直撞的她,此刻她哪還可能在這邊嚇得渾身發抖?早就跟她的破車一起成了一團廢渣了。
鄭淳淵看著她的動作,強壓下自己想掐死她的衝動。
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是裝什麼東西?他等會兒一定要回去問清楚人事部經理在搞什麼鬼,敦煌是怎麼征選員工的?這等劣質的員工是怎麼進敦煌商城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果是選員工,他連打掃的工作也不會讓她去做,但現在他就是要這樣的女人,才能解決他的問題又不給他添麻煩。
“怎樣?還需要我再多做解釋嗎?如果我要打官司,要求你民事方麵的賠償,這不到一分鍾的影片,就足以讓你花幾百萬買回家好好收藏了!沒想到一個監視器所拍下的畫麵,價值竟可媲美廣告片的費用。”他冷冷的揚起了嘴角,瞧那小羊的眼眶已開始泛紅了。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怎麼會這樣騎車……我……”天啊!她不是才抽了一支上上簽,為什麼卻發生了這樣的事?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蔓延到她的全身,緊握的雙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對不起?‘對不起’不能代表什麼,‘對不起’三個字也不能換一頓飯吃。”他按下了電源開關,室內再度恢複一片安靜。
“可是我沒有錢可以賠得起你,你的車子很貴,我甚至於……連一個輪胎都買不起。”
“我有一份工作,正好欠缺人手。”他將視線轉向了她那張蒼白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