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直到日落西山,仍不見柳向陽回來,更沒有什麼好消息,待天黑透,派去的陸續回來,帶來的消息卻更叫人吃驚。胡半仙家中門扉緊閉,敲門半日無人應,終於破門而入,才發現人竟不知到哪裏去了。聞訊的附近居民都圍在了他家門口議論紛紛,道定是胡半仙想不出破解之法,自己避禍去了。人越聚越多,連謝如春也被驚動,正派了人在驅散百姓。
“他這一走,人心更要惶惶。莫非江州真有大災要從天而降?”
阮洪天有些焦頭爛額,皺眉自言自語道。邊上江氏臉色微微發白,忙叫丫頭帶安墨回房歇息。
明瑜壓下心中焦躁,一直陪著江氏到了深夜,待出去尋柳向陽的人全部回來,卻一個也沒得到音訊,這才無奈各自先散了去。到了第二日,阮洪天不止派家人四處繼續尋找,又親自去見了謝如春。謝如春感激他去年八月時對自己的助力,聽聞大管家的兒子不見了,自然一口應了下來,下發公文叫各縣幫著留意。隻次日仍是無果。
夜已深,明瑜回了漪綠樓,卻哪裏有絲毫睡意?丹藍雨青與春鳶一道服侍她睡下時,那兩個丫頭曉得春鳶與柳向陽好,此時自然不敢多說什麼,怕惹她傷心。明瑜打發她兩個走了,屋子裏隻剩自己和春鳶,叫她坐自己身邊,低聲撫慰道:“都怪我,要是不叫他去,也就沒事了。”
春鳶心中難過,卻仍勉強笑道:“姑娘放心,他那麼大的人,拳腳不弱,又是在江州的地上,不過是去找胡半仙,還會出什麼事?許是他兩個臨時遇到什麼事而已,再等等,明日不定就回來了。”
明瑜凝視她片刻,歎了口氣,道:“春鳶,我幾年間,數次叫柳向陽去找胡半仙送信,你可曉得為了何事?”
春鳶麵上閃過絲迷惘之色,終於道:“姑娘既問了我,我便照實說了。我實在不是很明白,隻隱約有些曉得大約是和胡半仙卜的那幾個卦象有關。每次姑娘叫柳向陽送信給胡半仙後,他便能說出些事情。我猜想莫非是姑娘教他說的,隻又覺得……”
她停了下來,想是連自己也覺得這不大可能。
明瑜道:“春鳶,我曉得你一直把我當最親的人,我也是。你方才猜的沒錯,胡半仙前頭的那幾樁事,確實是我教他說的。隻是我又如何曉得那些……我也不知該如何對你說才好……”
春鳶怔怔望她片刻,忽然道:“姑娘不必對我說。不管姑娘是如何曉得那些的,我也不想知道。我曉得你對我好,春鳶甘心一輩子伺候你便是。”
明瑜微微一笑,點頭道:“方才我提起這個,隻是想叫你知道我的想法。昨日我有些驚慌,也沒往深裏去想。今日我琢磨了一天,覺得此事絕不隻是柳向陽和胡半仙一道失蹤這麼簡單。我猜……”
她頓了下,握住了春鳶手,道:“胡半仙極是惜命的一個人,我猜他必定是被什麼人識破了,所謂的江州大禍,十有八九也是那人逼迫他放出的口風。我前幾日乍聞胡半仙的消息時,見滿城傳得沸沸揚揚,人心不定,一時沒想那麼多,竟入了套。柳向陽去找胡半仙沒回來,胡半仙又不見了,兩人必定都是被那人製住了。他這般費心思,想來就是要引出我,所以不會對柳向陽如何的。你放心。”
春鳶愣住了,手一下轉為冰涼,驚慌道:“姑娘,那人是誰,會不會對你不利?想害了你?姑娘放心,柳向陽必定不會說出姑娘的!”
明瑜出神片刻,搖頭道:“這人必定是有些來頭的,遲早會查到他是我家的人。他這般費勁心機要引我出來,想來不會是要害我這麼簡單。你且看著,這幾日便會有新動靜的,等著便是。事情既然是我惹出來的,總要我去解決。”
明瑜這話,既像是說給春鳶,又像是說給自己聽。隻說完這話時,她腦海中卻忽然浮出了謝醉橋的身影。
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要是他現在就在自己身邊,那該多好。
這一夜她躺在床榻上的時候,竟有些輾轉難眠,低低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