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望了眼遠遠站在埠頭一側的高峻和另幾個謝家護衛,也是抿嘴笑了起來:“有高叔他們隨我一路,你放心便是。隻是委屈高叔了。”頓了下,朝他又輕聲道:“謝大哥,我到家後,便會等你過來。”
謝醉橋見她一雙明眸望了過來,亮得仿佛能照出自己的投影,強忍住擁她入懷的念頭,點頭道:“我必定會去。你上船吧,風雪有些大了。”
船沿著運河駛出埠頭,明瑜從舷艙中探頭望去,見那身影還立在岸邊一動不動,直到成一小點,仰頭看去,天空中彤雲低沉,竟似又有一場新雪要來。
明瑜抵達江州之時,正是年底除夕的前一日。阮洪天做夢也沒想到女兒此時竟會回來,待問了緣由,喜不自勝。江氏拉住女兒的手,更是歡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安墨自不必說,便是連明珮也麵上帶笑過來探聽她在京中的情景。明瑜略應對了幾句,便往老太太的隨禧園裏去探望。
明瑜進去之時,老太太正躺在那裏半合著眼,似睡非睡的樣子,不敢驚擾了她,坐在身邊陪著。忽然見她睜開了眼,顫巍巍道:“誰啊?”聲音有氣無力的。
“祖母,是我。”
明瑜忙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輕聲說道。
老太太睜開了眼,眼睛一亮,用力抓了下明瑜的手,瞧著想坐起身的樣子,明瑜忙又坐近了些道:“祖母躺著便是,別起來了。”
老太太凝視明瑜片刻,慢慢笑了起來:“瑜丫頭,你是個有福氣的。別擔心,祖母的命長,沒那麼容易就去的。謝家那孩子在江州也好幾年了,祖母卻還沒見長什麼樣子。隻聽你娘說俊得不行。還沒見過我那乖乖孫女婿,便是熬,也定要熬到你們成親了,祖母才好安心去。”
明瑜鼻子一酸,強忍住心頭湧上的難過,笑道:“祖母不止要看我成親,還要看墨兒成親。”
老太太亦是笑了起來。冬青端了藥進來,明瑜忙與容媽媽一道將老太太扶了起來伺候著喝了藥,又陪了片刻,見她慢慢又睡了過去,這才起身離去。
過了這個年,許是真應了阮老太太自己的話,有孫郎中盡心盡力,江氏和明瑜用心服侍,病雖無大好,倒漸漸穩了下來,全家這才鬆了口氣。
謝銘柔與蘇、冷兩家的女兒年底前就已被家人護送著北上入京待選了。明瑜被提為秀女、與謝醉橋的婚事,雖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隻阮洪天這些年謹慎慣了,沒到謝家登門求親那日,這個消息便不願傳出去。起先隻江氏和江老太爺二人知曉,連明珮也不曉得。前些時候為叫老太太歡喜養病,這才叫江氏朝她透了個口風的。故而明瑜此次回來,待老太太病情穩了後,正月裏仍與往年一樣,陪著江氏去了幾戶人家拜訪過後,便一直留在家中,等著謝醉橋的消息。這日聽江氏身邊的丫頭來傳,說謝夫人登門來訪,江氏叫她過去陪著說話。忙收拾了下頭臉,換了件見客的衣裳,便往江氏房中去。見了謝夫人,朝她見了禮,便陪坐在一邊聽她二人說話。
“聽聞皇上下了聖旨,對謝大人去年八月中的治水之功大加封賞,銘柔又以秀女身份入京了,真是雙喜臨門。”
江氏笑著恭維了幾句。
謝夫人也是一臉喜色,隻很快便道:“再半年在此地就又任滿,隻盼著入京候缺時能升個實位。至於銘柔那丫頭,一則年歲還小,二則她人也毛糙,不似你家瑜丫頭那般穩重。我在京中也托人打點了下,盼著她這回落選才好。隻要我家老爺升遷了,女兒再養個兩年,我也不愁她嫁不到個知根知底的好人家。”
江氏看了眼靜坐在一邊的明瑜,心道比起謝夫人,自己倒真的是前世修來的福了,竟會憑空得了那樣的一個好女婿,正要寬慰幾句,忽又聽她歎道:“說起來如今我倒在為另樁事愁煩,連老爺也是,連著幾日沒睡好覺了。”
江氏驚訝,忙問道:“不知何事?”
“便是那胡半仙,前幾日竟到處宣揚,說下個月本地又有場大禍,什麼禍卻不說,弄得百姓人心惶惶。老爺雖惱怒,卻也不好拿他怎樣,且又怕他說的萬一是真的,這些天愁得不行。”
江氏哦了聲,道:“我也聽說過,我家老爺正打算這幾日去找他問個究竟呢。”
明瑜這些日裏第一次聽到這消息,一下驚訝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