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2 / 2)

明瑜無法動彈,更無法拒絕,隻是那樣呆呆看著他的臉龐。

“信我!”

他朝她點了下頭,再次鄭重說道。忽然飛快拉起她一隻手,將那塊物件壓在了她手心,用力包握了下她的手,鬆開,猝然轉身,仿佛來時的那樣大步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折廊的拐角盡頭處。

他的手許是經年握刀的緣故,掌心有些粗硬,卻是溫暖。

春鳶帶了安墨,人雖在亭子裏,卻隱約有些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緊張得一顆心竟是砰砰跳個不停。又怕此時有謝府裏的人路過,便一直盯著廊子口,忽然見謝醉橋轉身大步而去了,自家姑娘卻還立在那裏發呆,定了定神,慌忙牽了安墨到她近旁。

手心裏的東西,雖被帕子包著,隻她一觸,便曉得應如他說的那般,是隻玉環。

“阿姐,你手上什麼?”

靠近了的安墨個頭正到她腰身,一眼便見到她手上的東西,張嘴便問。

明瑜回過了神,忙把手往袖子裏縮了下,道:“沒什麼。耽擱了片刻,快些去娘那裏吧。”

春鳶也早看見了。自家姑娘身上手上有什麼物件,她最是清楚。見到這眼生的東西,想也不用想,必定是那謝醉橋的了。更是嚇了一跳,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忙哄了安墨往前去,三人這才一道往折廊盡頭去,還未到花廳,便見個謝府的丫頭過來,迎麵碰到了,笑道:“阮家太太正打發我來看看,倒是要告辭了。”

明瑜吐出口氣,急忙往花廳過去。與江氏一道回了榮蔭堂,如常那般用了晚飯,去了隨禧園探過老太太,回來洗漱完畢,叫人都出去了,這才把那一回來便藏了起來的帕包給拿了出來,解開,見果然是一隻通體澄碧的玉環。

我對你之情,便如此玉環,玉不渝,而環之不絕。信我。

他的話又仿佛在她耳邊響起。

前世的謝醉橋,於她隻不過是個聽聞過幾次的陌路之人。而今竟會有這般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縷糾纏。

收了它?還了它?

這一夜,明瑜再次遲遲不得入眠了。

不得入眠的除了明瑜,這一夜裏,自然還有個謝醉橋。

與她分別已隔大半日了。不過是轉眼間的相觸,他包握住她手的掌心此刻卻仿佛還停留了對於那一刻的記憶。她的手柔軟而綿滑。叫他此時想起,還是忍不住要用力屈握幾下,才能消去他手心殘留的那叫他如被蝶翅拂過般的酥麻之感。

他早間收到了那信。她竟毫不猶豫地拒了他,理由便是她已有意中之人。想到自己終究遲了一步,刹那間心灰意冷。

可笑自己昨夜竟還對她那般說話,隻怕在她眼中,不過都是輕狂與厭惡吧。

他往瑜園而去,入門時站立良久,定定凝望門上的石刻二字,憶及往昔種種,心中之酸澀,一時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該是怎樣的男子,才會叫她“心有歸處”?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堂弟。除了謝翼麟,他實在想不出江州還會有哪個少年男子平日會與她有所往來,甚至有機會得她芳心。

他不由自主地憶起中秋那夜在王母廟前的一幕。她與自己的堂弟相對見禮。她麵帶微笑,神情落落,看不出半分女孩麵對心上之人時該有的嬌羞或躲閃,甚至比麵對自己時還要來得坦蕩。

“第一花好,第二月圓,最是家好人相歡。”

他再想起他至今還藏著的她那方絲帕上的心語。

那是她向上天的祈願,必定也是她心思的全部表露。

她最盼的是她家人的安好歡樂。

舊年的種種往事,再次一一浮現。那時她夜半燒樓,印了那本顯見是要警醒於人的畫冊。不過還是個半大的女孩,自己的兩個妹妹在那時仍天真爛漫,而她小小年紀行事卻已如此叫人費解。他雖至今還不大明白她當年那般行事背後的全部心思,隻料定十有八九必定是和她的家族有幹係。

她此番這般拒了自己,莫非也是因了這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緣由?隻不過是不便對自己提起,又或者是為了叫自己知難而退,這才不過用“心已有所歸”來推托?

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便如黑暗中一道劈開了沉沉夜空的閃電,刹那間驅散了他心頭的所有鬱結。

從他十六歲在孟縣西嶺山第一次見她,那時她還不過是個半大女孩,他便已入了眼,上了心。而今他終於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又豈會因她的推搪躲閃而輕易放棄。

那枚玉環是他過世的母親當年留下的遺物,本有一對。謝靜竹有一個,給他也一個,道是以後贈他的妻。此番從金京再下江州,便如鬼使神差般地,他將它攜了過來。本也不敢貿然就這般贈她。隻此時卻是心潮起伏再難自抑,這才下定決心,必定要在離開之前尋到她再次言明心意。

他盼她信她,正如他向她承諾的那樣。那是男兒的錚錚之諾,堅比金,貞比玉,一旦許出,再不會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