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這一夜也幾乎未睡,一直陪在江氏房中,母女二人都有些心驚膽戰。直到天亮時分,見庭院地麵不過積了層到腳踝深淺來不及排走的雨水,曉得應是躲過了那一場大水。又等了片刻,終於見到滿身濕透筋疲力盡的父親歸來,曉得昨半夜的險情被止住了。江氏連聲道著“阿彌陀佛”,忙叫下人送熱水給老爺沐浴洗乏。明瑜徹底長長鬆了口氣,這才覺到一夜未睡的疲乏,回了自己屋子,躺下補覺去了。
這一場風雨來得迅猛,去得也快,第二日便又是個大好晴天。若非城裏低窪處被積水淹沒著未退盡,哪裏能看得出那一夜的驚心動魄。
知府謝如春這兩日的心情,簡直可以用萬分慶幸來形容。慶幸自己治下的這一府逃過了劫難。治下的各縣水淹得最深也不過到腰,隻有一些老舊房子抵不住風暴被刮塌,死傷了些人。不似臨近幾個州縣,雖自己已經去信提醒,隻那幾位大人並未放心上,十三日潮來之時,不過照往年慣例草草防備了下,因了塘壩年久失修,竟遭決口,一瀉千裏,地勢低窪之處,成了汪洋一片,人畜漂沒,損失慘重,大水直到今日才慢慢退去。江州諸多百姓感激戴德,紛紛到知府衙門口跪拜稱謝,道全是因了謝知府一心為民,這才叫治下百姓們逃過一劫。
謝醉橋親曆了八月十三潮水襲來的這一夜,對那個胡半仙的好奇已經到了極點。若說上一回那李大戶的命案還算巧合的話,這一回他卻是千真萬確的未卜先知。見自己叔父這兩日一直奔忙於江南總督府和臨近各州府處,待天色一轉好,他便親自去廟街胡半仙家對麵的茶樓坐等。第一日空等過去,到了第二日的中午,見一個背了行囊的中年男人開了那扇門,曉得十有八九是胡半仙回來了,放下茶錢,便徑直過去。
胡半仙一個月前被人逼迫,去報告了自己“卜算”出來的“天機”,回家後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唯恐到時候沒這樣的事,自己隻怕就要被謝知府用個“妖言惑眾”的罪名治罪,那自己這一年來靠一條如簧巧舌換來的白花花的銀子便都要打水漂了。越想越怕,一夜沒睡,幹脆起身收拾了細軟,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出城,逃到了臨近的銀州,住在了個腳店中。照他打算,若是到時候沒被說中,他便幹脆一去不返,去別的地方謀生。若是僥幸像前次一樣又說中了,那他便可大搖大擺地回江州,到時候莫說知府,便是朝榮蔭堂伸手,賞錢也是斷不會少的。所以這樣躲了一個月。到了十三夜間,睡夢中被一陣敲鑼聲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全身泡在水中,手忙腳亂起身,曉得銀州夜半竟已被大水所淹。因了他住的那腳店地勢低,水勢升得快,他不識水性,又舍不得丟棄銀兩,若非扒住了一根被水衝倒漂來的樹幹,隻怕就要被淹死在那裏。困了一天一夜後,待水勢漸漸消退,這才趕回江州,直到此時入了自家家門,還覺驚魂未定,一屁股坐在張凳子上便發起了呆。
卻說胡半仙正在發呆,忽聽門口有敲門聲,定了下神便去開門。見外麵站了個青年,豐神俊朗,氣勢不凡。他平日替人算命,雖三分靠蒙,七分靠猜,隻看人的一雙眼卻必不可少,否則如何猜蒙?看出這人必定是有來曆的,先便矮了三分,急忙賠笑著躬身道:“公子何事?”
謝醉橋原本想象中的胡半仙應帶了幾分仙氣,便是沒仙氣,至少也相貌堂堂。見這男人幹巴精瘦,一對綠豆眼,留一把山羊胡,毫無仙風道骨可言。這也沒什麼,所謂市井之中,真人不露相。隻是見他目光呆滯,仿似剛受了驚嚇,連身上的衣物鞋子都沾滿黃泥,剛從泥水裏打滾完才出來的樣子,極是狼狽。不禁猶豫了下,問道:“你……可是胡半仙?”
謝醉橋原本想象中的胡半仙應帶了幾分仙氣,便是沒仙氣,至少也相貌堂堂。見這男人幹巴精瘦,一對綠豆眼,留一把山羊胡,毫無仙風道骨可言。這也沒什麼,所謂市井之中,真人不露相。隻是見他目光呆滯,仿似剛受了驚嚇,連身上的衣物鞋子都沾滿黃泥,剛從泥水裏打滾完才出來的樣子,極是狼狽。不禁猶豫了下,問道:“你……可是胡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