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那抹刺眼的紅早已被馬車揚起的黃塵攔截籠罩,嘹亮的嗩呐,喜慶的鼓樂也隱隱的越來越遠,直至除了馬蹄聲和車輪聲,周圍一片靜謐。
我趴在馬車的窗欞上,看著黃沙覆蓋的土路被車軲轆軋出兩條平行線,視線卻順著這車轍印,一直延伸到李府。昨晚,昏暗的光線下,離李淵如此的近,清晰可見他眼角額頭無數道的折痕,一下子,心裏酸酸的。記得上次回家,突兀的發現爸爸兩鬢的頭發全都白了,步伐蹣跚,且一看電視就會打瞌睡,猛然間覺得爸爸老了,不再高大威武充滿精氣神,想著想著,我的淚很快就流下來了。
“曉曉,你怎麼哭了?”李淵關切的問。
“我想我爸爸了”,一說完,越發不可收拾,整個人都抽泣起來。
“好孩子,我很感謝你,自從你來後,李府上下都變了,充滿了歡聲笑語,充滿了生機活力,玄霸聽話了,世民愛笑了,我感覺孩子們好像又回到了我身邊,像他們母親在世的時候一樣,一家人其樂融融,無話不談。我早已把你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我也希望你能把我們當成你的家人,把世民當作自己的親哥哥——永遠,你能答應我嗎?”他語重心長,一語道出了他所擔心的事情。
古往今來,天下父母皆為兒女,他的弦外之音,我自然明白。望著黃沙彌漫的來路,望著他所在的那個方向,我在心底為他祝福,二哥,願你幸福!來到這個世界,習慣呆在你的身邊,早已習慣你的保護,可是,你擁有自己的人生,背負曆史的使命,而我們原本就是兩條不該相交的平行線。那些美好的回憶,我會沉澱在心底,等到年老時,再細細品味,現在,我會試著依靠自己,在不知未來的前路上,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公元617年七月,李淵在晉陽(太原)設壇誓師,宣布起兵反隋,並令李世民和李建成分別統領左右兩軍,進軍大興城(隋時帝都,唐朝更名為長安,今西安)。而十天前,我和長孫無忌奉李淵指示,一路向西,到大興城聯係李淵之女李秀寧,籌措兵馬以期裏應外合。
“不舒服嗎?為什麼一路上一聲不吭,這可一點都不像你的風格。”坐在車夫位置上的長孫無忌問道。
我懶得搭理他,還是趴在窗戶上,看著沿途風景。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麵傳來,我掀起後麵的簾子,一張熟悉的麵孔,兩隻天真無邪的眼。
“玄霸——”我從窗戶探出半截身子,激動的朝他揮舞手臂,長孫無忌聽到我的叫喊聲,迅速的停下馬車。
“阿姐,你怎麼悄無聲息的就走呢?我好著急,問了府裏上上下下,誰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後來,纏了父親好久,他才肯告訴我。還好,趕了好幾天,終於追上了。”他的額頭鼻尖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鼻梁滾落,劃下一道道黑色漬跡。
“你也真傻,還跟著追了這麼遠,你一出來,全家上下又該擔心了。”我拿出一塊絲質方巾,擦拭掉他臉上的汗水和汙跡。
“你去哪我就去哪,總之我就要跟著你,保護你。”他口氣堅決,語氣像個小大人,此刻我的心頭卻為之一震:過去那段時光,我們“三劍客”形影不離,現在,沒有了他,我卻並不孤單,因為還有這個弟弟,玄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