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
昆侖巍峨,仙界白皚。
一切都仿佛這個世界從頭開始了一般,就連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
唯有不停拍打在地上的鮮血,才能時刻提醒著此時聚集在這裏的人們——
時間,還是在走的。
時間,才是最終的贏家。
那位被綁在誅仙台上動彈不得的妖女,雖已傷痕累累毫無反抗之力,但周身的妖媚之氣並沒有消失殆盡,而是越發濃烈,還夾雜這一絲恨意。她吃力地微動嘴唇,將話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咬了出來——
【你們會遭報應的】
此時圍觀的人群中開始多了幾分躁動,緊接著一個頭發蒼亂、似瘋非瘋的男人衝了出來,但隨即立馬被神兵攔住,將其手腳捆綁。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幾道血痕鮮明而又刺痛,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悲哀——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
【玄華君,你自身天罪難逃,還想著救這妖女,真是自不量力】
坐在誅仙台最上頭的那位看似位高權重的長者一臉嚴肅的望著下麵那個幾近發狂的男人,微微歎息後轉向另一邊——
【時辰已到,動手吧】
包括誅仙台上的妖女,在場的眾仙都沒有想到,即將讓這位妖女灰飛煙滅的行刑者是這位男子——還是那身熟悉的淺藍色九天玄衣,還是那把劍氣長虹的曦詔長劍,那張臉仍是那樣俊俏正氣,但已經變得陌生不可觸碰。
【死於君之劍下,心甘情願】
妖女最終還是釋然了,如有所得的閉上了雙眼,準備挨著這最後的一擊。
男子仍不為所動,握緊手上寒光凜瀝的長劍,向上蓄力,頓時,誅仙台上狂風四起,冰雪氣化,孽障消散,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在這場絕世斬妖的最後那段時光中,隻聽見台下被綁的那個男子撕心裂肺的吼聲,在這之後,眾仙的眼前一亮,世界都變得蒼白無力。
那光,是飛灰湮滅時的魂魄碎影,是肝腸寸斷時的晶瑩淚水,是末世重生時的時光掠影,還是一個新的輪回開始時的空白磐石。
一切都不從得知。
時光仍在流轉,仿佛那天姻緣祠下,男子和女子交換信物之時許下的誓言還曆曆在目——
【此生此世,生生世世,唯君獨缺,永不成玨】
二.
我有想過很多種自己的死法。
可是沒想到最後我竟是以這樣一種我最討厭的方式死去。
麵前已是一片火海,濃煙嗆的我無法呼吸,我也無法辨認哪些可以用來逃生,哪個地方才是門,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燃著火的焦炭。很快,我便因為體力不支倒了下來,視線也不爭氣的漸變模糊。
“救救我……誰來……救……”
【救救我】
【你該回來救我了】
啊又是這個聲音,這個這幾天來一直在我夢裏回蕩的蒼啞沉悶的男聲,居然在我死前還不閉嘴……
【救救我,快回來救我】
明明確定自己是閉著眼,但我在黑暗中竟看見一個渾身著火的巨大怪物,正猙獰地掙紮著向我撲來,那麼凶殘,那麼暴躁,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每一簇火焰都在散發著怒氣,他漸漸靠近我,伸手扼住我的脖子,緩緩用力——
【回來吧我的孩子,我們一起】
【我們一起征服六界吧】
……
血色充斥著整個世界,喉嚨被死死掐住,我想要呐喊卻發不出聲,我拚命的敲打自己告訴自己這是夢境,直到我真正失去意識……
三.
“救……”
“救命!!!”
我怵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直起,喉間的堵塞感還沒有完全消去,與之相伴的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
“姑娘?姑娘沒事吧?”一個陌生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入我的耳朵,把我拉回了現實,我猛然驚醒,扭頭一看,看到一個侍者裝扮的小姑娘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
所以這裏是哪裏?是影視基地麼?可是我明明記得我是在火災現場被困啊……
“姑娘還好嗎?”侍者裝扮的小姑娘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哦……我,我沒事……”經曆了生死一線之間的境地,再次張口說話的我稍稍感覺有點不太自在,但還是很快調整了過來,“嗯這裏是哪裏?你們是怎麼把我從大火裏救出來的?”
“大火?姑娘你忘了麼,今早奴婢開門打掃,發現姑娘你倒在我們白府門前,奴婢見姑娘還有氣息便……”
“誒打住!你說啥?我沒有被困在大火裏?什麼白府?小姐姐你拍戲也別太入戲了吧?”
“奴婢並沒有撒謊,姑娘確確實實是今早倒在了白府門前,被夫人安排在這裏修養的,現在姑娘醒了,我便去喊老爺夫人過來了。”這位侍者小姑娘說完一通奇怪的話就轉身準備推門出去,我感覺自己體力恢複了大半,連忙掀開被子下床一把拉住這個小姑娘,引的這位小姑娘受驚發出一聲尖叫,我才開始發覺這似乎不是我熟悉的那個世界。
我環顧四周,都是古裝電視劇裏才會看到的家具擺設,當我還抱有一絲希望,想要推門出去看看外麵的情況時,門被反推了回來,進來了一對四五十歲左右,同樣是古裝打扮的老夫婦,我還沒反應過來,其中的老婦人就滿臉笑容的開口了:
“姑娘醒了”
“呃……嗯”
老婦人看到我神情有點不自然,便慢步上前打量著我,還是一臉微笑地說:“醒了就好,沒事就好,姑娘有點麵生,是這鎮上哪戶人家的閨女?”
聽到這種半文言半白話的語句我簡直是要瘋了,於是我倒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口問了我最不願意去證實的問題:“您好,請問這裏是哪裏”
這老婦人大概也是被我這種生硬的語氣給怔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之前的笑容:
“姑娘,這裏是星連鎮”
果然,是個我沒聽過的地方
“那,這是幾幾年”
“姑娘你是在說笑麼,今年是世創帝渡無14年”
很好,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穿越不可怕,可怕的是穿越到一個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曆史角落。
眼前的這位婦人見我沒有反應,呆呆的杵在她麵前,若有所思地眼瞼一低,又睜大眼睛擔心地問我:“姑娘,你是不是受驚失憶了?你可還記得你姓什名誰”
“我……我叫……”我張著嘴,卻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麼,明明一個名字就在嘴邊,我卻沒辦法說出來,好像是被誰掩蓋了一樣,是的,我真的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恐懼還是不講道理地將我淹沒,先是那種被火一點點侵蝕的絕望,再是這種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還忘記自己曾經是誰的無助,眼淚不受控製地溢了出來。
我究竟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不知什麼時候,麵前的這位老婦人走到她的丈夫身邊,兩人低聲討論了幾句,然後兩人又走到了我跟前,慈祥地望著無助的我,用商量的語氣跟我說:
“姑娘,我想你在之前一定是受到了什麼驚嚇才會一時想不起自己是誰,我和老爺商討了一番後,覺得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們可以暫時當你的義父母照顧你,為你取個名字,日後也方便照應,你看如何?”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想到我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下也總該有個名字,於是便答應了他們。
“姑娘你看,我們倆夫婦成親以來一直苦於沒有子嗣,你大概是老天爺賜給白府的禮物,對於我們是特別的人,而我們白府在此之前最特別的東西就是院子裏的那顆晚櫻,別家的櫻樹春天一過便無奈凋零,而這棵櫻樹花期能一直延續要盛夏,因此我覺得,特別的事物映著特別的人,姑娘你就暫且喚作白夏櫻可好?”
白夏櫻。
在我知道怎麼回去以前,我就叫白夏櫻了?
可以,好聽的名字。
完美。
四.
算上今天起,我應該是來到這個世界七天了。
七天裏,我也算是對這個地方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我所處在的國家,和我認知上古代中國沒有多大差距,但是這個朝代的確是聞所未聞。這裏的人們稱這個國家為“華夏”,而我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是位於“華夏”東南邊的一個小鎮,這個小鎮看起來百姓生活地還是挺有滋有味的,隻是覺得他們眉宇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愁意,而且總覺得這個城鎮缺少一些活力。
不過,這好像也不關我什麼事。
在之前有一天我在白府的院子裏散步,偶然間聽到附近正在曬衣服的侍女討論今年祭祀的事情,言語中透露出一絲恐懼,大概說的是今年不知道是抽到誰家的小孩去供奉海神。活了20年我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討論什麼神魔,於是我就躲在樹後麵偷聽了一會。
然後發現,這個世界的人好像還挺相信鬼神之事,什麼天上有三清天尊啦,地下有五方鬼帝啦,年間還有什麼妖魔作亂搞得民不聊生啦……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這些,不過聽著那幾個侍女的語氣像是真有這麼回事似的,因此傳說這個小鎮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祭一個小朋友給什麼海神以保佑平安。
很老套吧,我也覺得,至少這種儀式作為21世紀的相信科學的我是不信的,因此我也把這些話當故事聽,聽過一遍後就把它拋在腦後漸漸淡忘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又記起這些東西來,大概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閑著沒事幹,都開始回憶過去了吧……
於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的融入這個世界,我決定走出白府上街逛逛。
說來慚愧,來到這裏一周了我也沒有好好地逛過這裏的路邊地攤(誒是不是應該叫集市?),頂多就是從院子裏透過漏窗向外麵瞄幾眼。不過我剛一跨出門檻,就被這地攤盛世(??)給迷住了——這可是比電視上還真實的古代集市啊!小販的吆喝,馬車的滾輪聲,討價還價的聲音,隻有當真正身處於此的時候才能感受到這種特有的實感。
因為也不知道買些什麼,我就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隨便看看這個鋪上的小販吹吹牛,再聽聽那個鋪子上的老板講講故事,直到我被一個聲音叫住:
“喲,這位姑娘腰間的這塊缺玉一看就是上等貨,價值連城”
嗯?誰?我??我驚異地看了看這個小販,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我腰間的這塊玉。
這是一塊缺玉,與其說是缺了一個口,不如說是它還有另一半,兩塊可以拚成一個完整的玉,這塊玉聽白夫人說發現我的時候就在我身上,看樣子是我之前從我的那個世界帶來的東西。我想著既然這小販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相中我這塊玉,或許他能知道些什麼信息,可能對我回到自己的世界有所幫助,於是我就問他:“怎麼看出來的?”
“嘿您看這光澤和缺口的形狀,一看就知道不是從隨便什麼山上挖出來的,要我看,您這玉和我鋪上這塊綠螢石一樣,從離仙界最近的昆侖山上挖掘而來,這是塊仙……”
“仙什麼仙,我看你是為了推銷自己這塊賣不出去的綠螢石才說這是仙玉的吧”還沒等小販說完,隔壁攤子上的小販就用肘懟了他一下,打斷了他的話。
呃說實話,我也覺得他其實是在推銷自己的這塊綠石頭……
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後,我扭頭就走,也不管後麵小販怎麼喊我,他已經給我留下了很壞的印象了,本小姐決定不理他。
【你含著這塊缺玉出生,就給你取名含玉吧】
【哈哈,含玉!我的寶貝女兒】
【含玉!含玉你在哪裏!含玉不要睡!】
突然,我的頭開始痛起來,腦海裏不斷回響著這些話,一遍一遍,此起彼伏,緊促的讓我無法呼吸。
含玉……是誰……
正當我覺得自己又要暈過去時,一個黑影從我腰間略過,把我頂醒,我嚇了一跳,身體向後抵了兩步穩住身子,定身一看,才發現那個黑影是一個小孩。
“哇塞這小孩打鬧的時候不看路的麼”我小聲抱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