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時候,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聊天,不知道說什麼說的那麼起勁。走近才知道是社區裏又出了新的告示。說是冕寧的風俗要改。因為這裏哪家死了人,凡是和主人家是親戚和有關係好的,都建議不要帶孝,以節約開支。
紅顏笑道:“這樣豈非風俗都要改?”
恩平說:“人家是建議,如果強硬要求的話,估計社區的那些人要被詛咒的。”
紅顏點頭:“是到也是。”
恩平說:“幾百年的風俗,估計不是那麼好建議的哦。要整改達到理想效果,估計都是幾十年以後的事情了。”
“不是那麼容易改的。我爺爺死的時候,我沒戴帽子,都被別人罵的。”
恩平來了興趣:“恩?怎麼一回事,說給我聽聽。”
那就得從紅顏的家族說起了。紅顏的爺爺是郵電局退休的。在他們那個年代,子女都多。在這個老李家族裏,紅顏父親那一輩是六個兄弟姐妹。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子。紅顏的父親李孝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他李老二。
紅顏有個大爺,李忠,大家都叫他李老大。李老大有三個兒子。紅顏家全部是女子,以前他老是嘲笑紅顏家,說她家沒有根。李老大是個在肚子裏陰險的人,而一母所生的李老二卻是個老實巴交的主兒。老三李真是個丫頭,紅顏叫她大姑,老四李新,接了老人家的班,成了一個吃公家飯的,幸運的脫掉了農民的皮。老五李全,男,以前做水果生意,後來開車,自己跑運輸。老六李沙,女,在縣醫院做護士,自己考出去的。是李家唯一一個自己考了出去的。這六兄弟姐妹和所有的家庭一樣都有爭鬥。你慫恿我,我拾掇他。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惟獨李孝沒有心眼,對誰都依舊是自己的親人,被兄弟姐妹算計了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就這樣世俗的過了大半生,在1998年的時候,李老爺子突然心髒病發作,醫治了很長一段時間。平時三個兒子都在跟前守著,那天,他把人全支走,隻留下自己的妻子在身邊,叫妻子去給他做一點飯。他的妻子給他把飯端來,他胃口很好的吃了一碗。他的妻子還以為他的身體開始有好轉了。結果等她去廚房把碗放下回來,他已經鼻息全無。他就這樣安靜的離開了人世。走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兒子和親人。他的葬禮辦的很大,很體麵。用了兩萬塊錢,自然就要三個兒子來承擔。做女兒的是不用承擔的。三個兒子一人承擔六千多。李忠家在做水果生意,錢是有的。李孝卻就是單純的挖地球,那裏來的鈔票。還是李孝的老婆去找老鄉借的。她的那個老鄉在工商局裏麵。人家一聽,二話沒有說,立刻就拿來存折去取。李孝的老婆把錢抱到管帳的麵前,那些人還取笑道:“還說李老二窮,看不出來,錢還是一紮一紮的新的呢。不知道暗地裏存了多少。”
李孝的老婆陰了臉沒說話,李孝也沒敢說話。
李孝的老婆的確有理由不高興。別人趕的禮錢基本都被李忠和李全說是他們親戚,瓜分了。既然他們有那麼多的親戚,那麼消耗就該多攤,憑什麼還要平分成三份。況且,孝帕孝帽幾大千也是平分成三份。紅顏和紅裝是連根紗都沒拿到,去吃中午飯還被幫忙的年紀大的人罵說她們沒有孝心,爺爺死了還黑著頭來。
李孝的老婆忍不住了,還是開了口,對紅顏的奶奶說:“媽,您老算算帳,我們家憑什麼要攤那麼多!”
結果紅顏的奶奶偏心,溺愛小兒子李全,說:“老二家的,平分就平分嘛,這樣好算帳。”且其餘的姑嫂也在那裏附和。把個李孝的老婆氣的說不出話來。特別是去接班的那個李新,她說:“現在拿禮錢拿的多嘛,以後還的也多了嘛。現在接人家五十,以後你至少要還人家六十七十。”
後來的事實證明,盡管李孝沒拿別人的禮,但是別人家喪事喜事都要請。不僅請李孝,六個全部請。李孝礙於情麵,還是隻有掏出去的份。
就這樣,帳也沒有重新算。李家的人都是幫著李全。他是老幺麼。
紅顏永遠都記得這家人的殘忍和無恥。外人的孝帽都算在內的,可就偏偏沒有把紅顏紅裝這兩個親孫女的算上。
恩平說:“也許是大意忘記了。”
紅顏冷笑了一下,說:“你永遠都不了解我們家族裏有多複雜。”本來還想說多無恥的,想了一想,又忍住了,把到喉嚨的話硬逼了回去。
恩平安慰她說:“沒關係,他不發就不戴就是了。再說,人一輩子隻會死一回,你以為他還會從地底下爬上來再死一回麼。”
“嗬嗬。”
也隻有這樣想了。當時紅顏的媽媽氣了幾天好的。她氣李家的人合計著欺負自己男人,也氣自己的男人不爭氣,永遠都是老實巴交的樣子,被他們欺負了算計了也不知道。後來,也是用了這麼一句話來安慰自己:“人隻死一回,你以為他還會從地底下爬起來麼。死了一回沒第二回!”後來她的心情才漸漸轉為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