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孩提,那時金秋丹桂開,飄香了百家院。那時我們家住老宅,不到五點,外婆就要起床去院裏摘桂花,曦光微綻,晨露滾滾,朵朵桂花沾著露水,打濕了衣裳。外婆解釋說道:此時花香最鬱,恰是采摘的最好時機,這樣製成的糖桂花才最是美味,我們不應辜負上天的恩賜。
老一輩的寧波人對於美食有一種獨到的智慧與感恩,上天養活這方水土的人兒,這裏的人們從不糟蹋一粟一粒,想盡辦法留住各種食物的味道,這不,便有了糖桂花等一係列的醃製美食。
從小外婆便把我養得白白胖胖,說這是福氣的象征。最愛吃元宵,煮得白淨的湯圓,淋上一勺糖桂花,芳香誘人,其中的漿汁若隱若現,令人禁不住想要一嚐究竟。嘬一隻元宵輕輕要上一口,“嗤”,爆出了其中黑亮亮的芝麻豬油餡,不小心滴在了衣襖上,惹得媽一陣笑罵。
除此,外婆有一道拿手好菜最令我喜愛,名曰“鹹齏黃魚湯”。入了秋的黃魚,魚肉鰾肥。那時外公還在,一碗湯可以下咽三碗米飯,外婆把魚肉夾到外公碗裏卻又被推了回來,倒便宜了一旁扒拉著碗的我。
一大清早,天還蒙蒙亮,外婆挎著菜籃,行步入了西門菜市場,發揮砍價的十成功力買了條新鮮大黃魚,然後再隔壁蔬菜攤上買了些素菜回去。
老家雲湖盛產冬筍,外婆在地上筍堆裏隨意挑了個小個的剝殼洗淨,切成了薄片。然後從缸裏取出幾叢鹹齏,剁了碎。
準備就緒後,外婆從門外拎盡生好的煤爐,架起鐵鍋,把黃魚入水加蓋,悶了片刻。掀開鍋蓋,從身邊水缸裏舀了瓢水盛入,加了薑片和鹹齏末、筍片,由於黃魚與鹹齏自帶鹹味,外婆連鹽都沒放。猛火燒沸後,外婆關上風口,用小火燒煮了半刻鍾左右,待湯汁凝成乳白色後撒上些許蔥花,便裝碗了,真香!
夾一筷魚肉,鮮嫩,仿佛入口即化,喝上一口鮮魚湯,那滋味,交關讚!
一口魚湯勾住了我們的食欲,也勾動了我回塵的記憶,卻想,身處“快”餐時代的我們,已經少有親自動手體驗這些精細的食材料理了,仿佛人們更追求多元化的味蕾刺激,而老一輩寧波人那種惜物的態度與心境,也隨著新一代的成長而逐自隱去了,徒留那繁華的都市。
宇心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