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敲了門進來,對方浩說:“章大夫來了!”然後走到床邊,放下了幔帳。
果然,門開了,那個一直在給蘭鵑診治的章大夫進來了。那是個四旬開外的中年男子,貌很平常,但笑容溫和,倒是很適合做大夫。方浩給他讓了座,他道了謝,低眉順眼地給蘭鵑把過脈,就被方浩請了出去。
一會兒,憐兒又進來了,給蘭鵑打起幔帳,問她要不要睡了。蘭鵑有些心煩,便說:“一時哪裏睡得著,你去熬碗粥來,記得放些枸杞子在裏麵!”
憐兒退了下去,蘭鵑突然想到回雪怎麼沒進來,心下著慌,難道他已看出了異樣,在審問回雪?她一驚而起,跳下床就朝外走。誰知走到門口,卻聽見外間傳來說話聲,正是那個章大夫不急不緩的聲音:“……人若是遇到了極喜或極悲,極怒或極恨的事,往往會迷了本性,這也是有的。夫人這般情形嘛!以鄙人看來,大約是前事過於慘烈,不願憶及,她便將自己想成是別人了。至於她如何會唱戲,鄙人就不知道了。醫家隻醫病,不醫命,連心病都難醫,何況是心魔,這已非是醫家所能診治的了!”
“大夫的意思是說,她傷心過度,所以以往種種都不願憶及,寧可賤為戲子,也不願承認自己是王府千金?”方浩的聲音,很遲疑,若有所思的樣子。
“侯爺,你再查查吧!小姐不是那樣的人啊!”是回雪帶著哭腔的聲音。
蘭鵑聽不下去了,轉身回了房中,依然躺下,心中卻是吃驚。那個侯爺果然厲害,回雪還沒有懷疑她,而他居然一見之下,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妻子。這樣看來,當初他們夫妻的感情,應該是極好的!既然感情極好,那又為什麼他會輕信她紅杏出牆呢?
或者果然是她紅杏出牆了,及至被丈夫休了,才想起夫妻以前的恩愛,後悔不來,就死了也未可知!
這樣看來,倒也不能全怪他了,不要說他是古代的男人,又是堂堂的侯爺,就是現在一個小小的公務員,若是老婆紅杏出牆,也沒有個不離婚的。而回雪是梅素馨的貼身丫頭,又是她救的,所以不肯相信自己的小姐會做這種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想清楚了這一點,蘭鵑卻還是忍不住歎氣。這樣的話,我就更不能留在這裏了,讓他看了什麼意思,他會以為我是為博他同情而故意裝瘋賣傻的。那個梅素馨已經為她的行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怎麼忍心讓她在死後再被人看輕呢!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身子卻實在是做不了什麼事,也罷!等我身體再好一些時,就將這事告訴了他,讓他就不要再記恨自己的前妻了,人都死了,恩愛沒了,這仇恨也就不必留著了吧!至於自己,本來就是局外人,也沒有必要夾在中間,讓他放了我走,不要這麼不明不白地將我留在這裏。
蘭鵑正想著,門突然開了,方浩又進來了。見她沒睡,倒有些吃驚,問道:“怎麼不睡?是傷口還痛麼?”語氣柔和,竟似恩愛夫妻的一般。
蘭鵑突然覺得心酸難忍,將被子往頭上一蒙,說道:“正要睡了!”
方浩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於什麼也沒說,隻是囑咐回雪:“小姐要做什麼,都由著她,不要違拗了她,讓她生氣!”
蘭鵑不得不承認,方浩的這句話實在是很有用。因為當她提出讓回雪去給她找一支琵琶來時,回雪盡管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卻不敢拒絕,乖乖地照辦了。
蘭鵑雖然能背下十餘本的越劇劇本,也能生角旦角反串了演,但於樂器,卻實在是隻會二胡和琵琶。鑒於此時可能還沒有二胡,她就隻能讓回雪去給她找琵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