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桂王三(1 / 3)

壬辰、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九年春二月,孫可望劫遷桂王由榔於安隆所。

可望遣兵遷由榔入居安隆所,改為安龍府;可望歲以銀八千兩、米百石為供,從官皆取給焉。宮室庳陋,服禦粗惡;守護將承可望意,無複人臣禮:由榔不堪其憂。時馬吉翔掌戎政、龐天壽督勇衛營,俱諂事可望;惡大學士吳貞毓不附己,令其黨冷孟銋、吳象元、方祈亨交章彈擊,且語孟銋等曰:秦王宰天下,我具啟以內外事盡付戎政、勇衛二司,大權歸我,公等為羽翼;貞毓何能為!吉翔遂遣門生郭磷說主事胡士瑞進賢人擁載秦王,士瑞怒,厲聲叱退之。他日,吉翔遣璘求郎中古其品畫堯舜禪受圖以獻可望,其品拒不從;吉翔譖於可望,杖殺其品,而可望果以朝事盡委吉翔、天壽。於是士瑞與給事中徐極江西人、員外郎林青陽新寧人、蔡演九江人、主事張鐫寧國人連章發其奸謀,榔由大怒;兩人求救於太妃,乃免。

夏五月,李定國犯湖南。

定南王孔有德率輕兵出河、池向貴州,以大軍駐柳州接應。孫可望乃謀入犯,使李定國、馮雙禮由黎平出靖州,馬進忠由鎮遠出沅州,會於武岡以圖桂林;劉文秀、張先璧由永寧出敘州,白文選由遵義出重慶,會於嘉定以圖成都。可望言於由榔,封定國西寧王、文秀南康王。定國進攻靖、沅、武岡,俱陷之;有德還守桂林。

我大清兵襲桂王由榔總督尚書揭重熙於廣信,殺之。

先是,金聲桓既伏誅,江西諸軍盡散,獨總兵張自盛眾數萬走閩;重熙入其軍,約廣信曹大鎬刻期竊發,兵部侍郎傅鼎銓亦往來兩家軍中。自盛掠邵武,戰敗就禽。鼎銓為廣信守將所執,係南昌獄;諭降不從,死事在順治八年。至是,重熙率數十人赴大鎬於百丈〈石祭〉;適大鎬還軍鉛山,惟空營在,眾就營炊食。大兵偵得之,率眾至,射重熙中項;執至建寧,下之獄。重熙覓死具不得,曰整衣冠拜呼祈死。及就刑,昂首受刃,顏色不改。大鎬尋亦敗死。自是,江右之阻兵抗命者盡矣重熙,賜諡忠烈;鼎銓,以曾降流賊、初節有虧,廷議不予諡。

六月,我大清兵克高、雷、廉、瓊諸府。

我大兵自雷州進抵廉州,遣將攻欽州靈山;桂王由榔南陽伯李元允為土兵執送軍前,不順命,與弟建捷俱斬於市;遂克瓊州,杜永和來降。巡撫高、雷、廉、瓊四府右僉都禦史張孝起走避龍門島;島破就執,不食七日,死之孝起,賜諡忠節。

秋七月,李定國陷桂林。

李定國由西延大埠疾趨而進,大兵遇於全州,不利;定國薄桂林,驅眾來攻,城遂陷;定南王孔有德自經。定國獲陳邦傅及其子曾禹,去其皮而殺之,傳屍安隆桂王由榔禦史李如月劾孫可望不請旨擅殺勳鎮,罪同莽、操;而請加邦傅惡諡,以懲不忠。由榔知可望必怒,留其疏;召如月入,諭以諡本褒忠,無惡諡理!小臣妄言亂製,杖四十除名。意將解可望。而可望大怒,遣人至由榔所,執如月至朝門外,抑使跪;如月憤甚,極口大罵。其人遂剔其皮、斷其手足及首;實草皮內紉之,懸於通衢--如月,東莞人;賜諡烈湣。定國分兵犯廣西郡縣,梧州、柳州相繼陷;又遣白文選攻陷辰州,總兵徐勇戰歾。

冬十月,孫可望遣兵犯四川。

可望遣劉文秀等入四川,進據成都。大兵退守保寧,文秀等悉眾來攻,直薄城下,連營十五裏;大兵迎擊,大敗之,斬其將王複臣。

十一月,我大清兵擊敗李定國於衡州。

定遠大將軍敬謹親王尼堪等帥師南征,次湘潭,馬進忠等遁去;大兵遂進,去衡山縣三十裏,擊退其眾,兼程趨衡州。方列陳,定國兵已至;大兵奮力衝擊,定國兵敗走,斬獲無算。敬謹親王自率精騎追之,遇伏,歾於陳;定國乃收兵退屯武岡。

癸已、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十年春二月,李定國自湖南遁走廣西。

定國既連陷楚、粵諸郡,兵力益強,不複稟孫可望約束,可望忿甚。會定國敗於衡州,可望使人召之赴沅州議事,將以為罪而殺之;定國覺其意,辭不行。至是,定國率馬進忠等犯永州。定遠大將軍多羅貝勒吞齊等帥師自衡州進擊;未至,定國已遁,度龍虎關而去,遂入廣西。時大軍已克複桂林府,定國乃據柳州。

三月,我大清兵擊敗孫可望於寶慶。

可望自率兵追李定國,由靖州進次寶慶;大兵偵知之,自永州迎擊,與馮雙禮等遇於周家坡。雙禮營山頂,據地險,與大兵相拒;可望帥前軍乘夜至,與雙禮合。明日,率眾下山來犯;大兵分路奮擊,可望大敗,斬馘甚眾。可望遁還貴州,盡殺明宗室之在黔者。

夏,李定國犯廣東。

孫可望憾李定國益甚,然以將兵在外,不敢輕樹敵,仍厚養其妻子於雲南。定國亦防可望襲之,益思據地自固;乃與馬寶由懷集犯廣東,攻圍肇慶。大兵自廣州來救,敗之四會河口;定國移兵犯平樂,陷之,府江道周水緒、平樂知府尹明廷等遇害。又攻高州、廉州、雷州諸府,亦俱為所陷。

秋,桂王由榔遣使於李定國。

先是,由榔在安隆,塗葦薄以自蔽日,食脫粟,窮困備至;而前禦史任僎、中書方於宣等屢勸進於孫可望,可望遂自設內閣六部等官可望初欲設六部翰林官,慮人議其僭,乃以範鐮、馬兆義、任僎、萬年策為吏、戶、禮、兵尚書,並加行營之號,後又以程源代年策;而僎最寵,屢勸可望僭號,可望令待由榔入黔議之。由榔久駐安隆,可望乃自設內閣六部官,以文安之為東閣大學士;安之不為用,走川東,依劉體仁等以居,立太廟、定朝儀,改印文為八疊,盡易其舊。由榔聞之,憂懼;密謂中官張福祿、全為國曰:聞李定國已定廣西,軍聲大振;欲密下一敕,令統兵入衛。若等能密圖乎?二人言徐極、林青陽、張鐫、蔡演、胡士瑞曾疏劾馬吉翔、龐天壽,宜可與謀;由榔即令告之。五人許諾,引以告大學士吳貞毓;貞毓曰:主上憂危,正我輩報國之秋;諸君中,誰能充此使者?青陽請行。乃令佯乞假歸葬;而使員外郎蔣乾昌晉江人譔予定國敕,主事朱東旦四川人書之,福祿等持入用寶。青陽於歲盡間道馳至定國所,定國接敕感泣,許以奉迎;然以兄事可望久,未敢輕發事在順治九年。至是,青陽久未還,由榔將擇使往促,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臨川人對。都督鄭允元歙縣人曰:吉翔晨夕在側;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濟。由榔乃命吉翔奉使祭桂王常瀛及太妃墓於梧州、南寧,而遣周官詣定國。時青陽亦已還至南寧,為守將常榮所留;密遣親信劉吉告由榔。由榔喜,改青陽給事中,諭貞毓再譔敕、鑄屏翰親臣金印,令吉還付青陽。至廉州,周官與青陽遇,偕至高州賜定國;定國拜受命。

甲午、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順治十一年春三月,孫可望遣人劫桂王由榔,殺其大學士吳貞毓等。

馬吉翔之出使也,在道微知林青陽密敕事,遣人至李定國營偵之。主事劉議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預謀也,告以兩使賫敕狀;吉翔驚駭,啟報孫可望;可望大怒,並疑吉翔預謀,遣其將鄭國赴南寧逮之。會張鐫、胡士瑞、李元開善化人以由榔親試蔡演、徐極、朱東旦及禦史林鍾湖廣人以久次皆予美官,龐天壽及吉翔弟都督雄飛忌甚,與其黨郭璘方謀陷之;而鍾、演、極、鐫、士瑞亦知事泄,倉皇劾吉翔、天壽表裏為奸。由榔見事急,即下廷臣議罪;天壽懼,與雄飛馳赴貴陽告可望。而鄭國亦已械吉翔至安隆與諸臣麵質,貞毓謝不知;國怒,因挾貞毓直入由榔所居,迫脅由榔索主謀者。由榔懼,不敢正言,謂必外人假敕寶為之。國遂努目出,械貞毓並允元、鍾、演、元開、極、鐫、士瑞、東旦、蔣乾昌及太仆少卿趙賡禹袁州人、禦史周允吉錢塘人、朱議〈尾上水下〉南昌人、員外郎任鬥墟鄞縣人、主事易士佳廬陵人係私室;又入由榔所居,禽福祿、為國而出。其黨冷孟銋、蒲纓、宋德亮、朱企鋘等迫由榔速具主名,由榔悲憤而退。翊日,國等嚴刑拷掠,獨貞毓以大臣免;眾不勝楚,大罵。時日已暮,風雷忽震烈;演厲聲曰:今日演等直承此獄,稍見臣子報國苦衷!由是,眾皆自承。國又問曰:主上知否?演大聲曰:未經奏明!乃複收係,以欺君、誤國、盜寶、矯詔為罪報可望。可望請由榔親裁,由榔不勝憤,下諸臣議。吏部侍郎張佐辰及纓、德亮、孟銋、企鋘、蔣禦曦等謂國曰:此輩盡當處死!倘留一人,將為後患!於是禦曦執筆、佐辰擬旨,以鐫、福祿、為國為首,罪淩遲;餘為從罪,斬。由榔以貞毓大臣,言於可望,罪絞。諸臣就刑,神色不變,各賦詩大罵而死;其家人合瘞於安隆北關之馬場。已而青陽逮至,亦被殺;獨周官走免貞毓,賜諡忠節;青陽、鐫、士瑞、元開、演、極、東旦、鍾、允元、乾昌、賡禹、允吉、議〈尾上水下〉、鬥墟、士佳,俱賜諡烈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