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府,單辟一房,為笄室。
契丹故俗,凡婚燕、及笄之禮,推女子尊貴者坐於奧,謂之“奧姑”。奧,東。現今,放眼整個遼國,除了皇後外,最為尊貴的,當屬燕國長公主耶律呂不古。
她今年三十八歲,雖年華漸逝,但生活閑適,保養有方,時間並未在她的眼角留下太多痕跡。依舊美麗,且顯年輕。由於常年隨丈夫生活在漢人居地,鮮少騎馬畋獵,身子略顯圓潤。紫色翻領胡服,腰係皮帶,帶鉤是一隻純金飛鳳。
笄室裏,正中地上,鋪著一塊圓大的氈毯。她居東盤腿坐在上麵,為今日的奧姑。左右氈毯上,圍坐了十幾名契丹貴婦,個個錦衣華服。
其中緊挨著燕國長公主左手北麵坐的,是蕭思溫族姐,韓德讓之母,蕭芹哥。她比燕國長公主年長五歲,年四十三。歲月的刻痕些微的在她臉上畫出成熟,卻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裏麵是v領及腳麵藕荷色布製長裙,外罩寶石藍地白碎花,無領對襟,兩側開叉,及到膝下兩寸半的掛衣,腰係大紅色巾絲帶,打出蝴蝶結。
再外圍,是世宗的女兒,蕭綽的三位表姐。她們分別是:秦國公主耶律和古典,二十歲,下嫁侍中蕭啜裏;晉國公主耶律觀音,十八歲;未受封的世宗三女,十六歲的耶律撒剌,她是世宗被害後三個月出生的。居於上京東宮,蕭綽的兩個姐姐均未能到。
其她邊上站著的,是各家帶過來的丫鬟。除了燕國長公主的貼身丫頭太屋外,都不大,未滿二十的樣子。
蕭綽此時換了件淡粉色翻領胡裙,嫩黃色軟羊皮腰帶,帶鉤為白玉浮刻雲紋。她跪坐在母親麵前,挺直上身,及腰長發完全散開。
燕國長公主親手為女兒梳上散落在前額的頭發,眼神迷離。女人的腳步從此開始,由孩提到少女,如此的容易。但接下來呢?男人千種,夫婿一人。何來慧眼,不至一錯,誤得終生!
蕭綽沒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那份擔心,一臉的雀躍與期盼。她自六歲,看到韓德讓的那一刻起,便一直盼著長大,盼著能和他並肩而立。而不是像個小女孩兒一樣,被他領著手,讓她乖乖聽話。
她好怕他等不到她長大,便愛上了別人。
小小的心思,不敢對別人說,即使是母親,她也隻字未提。為了能將他留在南京,六歲的她哭、鬧、使性子,每次隻有他來,她才會安靜。她知道父母寵她,凡是她喜歡的,都會盡力給她。於是她成功了,他留在她的身邊。
十歲那年,當她知道他愛上了別的女人,她將自己關在屋裏,三天沒出來,米水不進的隻是流淚。那是唯一的一次,他來她不但沒變乖,反而鬧得更厲害。足足兩個月,她不理他,躲著他。直到她聽沒離說,他喜歡的李姑娘喜歡的是別人,原來卻是落花意,流水無情。
她記得當時她好高興,主動去找他,拉著他和她一起放煙火慶祝。他問她慶祝什麼,她不說,隻說是她的幸福。於是,南京城北的燕山角下,他陪著她,放出了千萬火花。黑色夜空,花開華錦,她的幸福,他的失戀,還有他倆的歡笑。
笑自蕭綽的唇角溢出,燕國長公主的手撫了撫她玉一般的臉蛋。燕國長公主從太屋手中,接過自己及笄時帶過的銀製鑲玉百花釵,就要簪上女兒初纏的發髻。
“娘,我要帶這個。”蕭綽遞出一直握在手裏的紅狐步搖。
知女莫若母,燕國長公主拿著紅狐步搖,笑著問“德讓送的?”
蕭綽點頭。緊挨著燕國長公主右手南麵坐著的,是太祖三子,太宗時的皇太弟耶律李胡的正妃,皇太妃蕭安裏。
在遼朝,女人在政治上的影響,可謂由來已久。而遼的內亂不止,也和當初皇位嗣立的有悖常理,有很大的關係。太祖述律皇後,生有三子,長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三子耶律李胡。太祖在世時,就已立長子耶律倍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