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統和二十七年,冬十一月初的上京,難得的太陽高照,似有回春之意。

城外潢河之側,搭五尺高的祭壇。她頭戴鳳冠,一身紅色錦袍,垂曳於地,雍容華貴的站在這高台之上,接受臣民的跪拜。奇怪的卻是她身上那件衣服上繡的,是一隻金黃色的五瓜飛龍,栩栩如生。

她身後,一著紫衣的女子執酒,一男子持矢菔,跪於地。男子擊矢菔,大聲道“吉時到,請承天皇太後行柴冊禮。”

紫衣女子躬身上前,將酒舉過頭頂。她伸手取酒,一飲而盡,放回杯子,再取一杯,瀝到她麵前高堆的柴薪之上,放下酒杯,她的兒子,當今大遼昭聖皇帝舉火把遞到她的手上,她一揚手,火把掉到柴薪中心。“呼!”的聲,祭壇上的火跳躍著燃燒,如同這強盛的王朝,熾烈旺盛,將冷冬的漠北,考得溫暖如春。

祭壇底下,臣民同時跪地,高呼“承天皇太後萬歲,吾皇萬歲。”

昭聖皇帝跪地,道“母承天皇太後萬歲,永世安康。”

火光輝映間,她回首,然後看到他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瞅著她微笑。那笑裏,包含著太多的情素,說不盡,道不完。她沒有擁有了全世界,卻輸了他的哀傷,所以,她也笑了,發自內心的,洋溢著幸福。因為,從始至終,無論何時,隻要她回頭,他都站在她身後,從不曾離開過。

此時,周圍的一切在逐漸的淡去,這高台之上,似就隻有他們倆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男人再擊矢菔,道“交權仗。”

紫服的北院大王躬身雙手托著象征著遼最高權力的紫玉權仗過頭,承天太後取到手中,北院大王跪,三叩,退下。她高舉權仗,高台下的臣民再次高呼“承天太後萬歲。”那聲音直穿雲宵,響徹整個大遼的每個角落。

她瞅著跪在自己腳下的皇帝,道“先帝大行,爾年幼,雖承大統,但不足以匡社稷。是以吾以母代為收此,今吾兒長成,當歸還之。從今後,爾應信明賞罰,有功者,陟而任之;有罪者,黜而棄之。爾有伯叔兄弟在,當選賢者。”

昭聖皇帝道“喏!”

承天太後轉身,麵向跪在高台底下的大臣道“群臣將為之何?”

群臣叩首,齊聲道“臣等以先帝與承天太後厚恩,陛下明德,鹹願盡心,定當全力相報,肝腦塗地。”

承天太後將手中紫玉權仗遞出,昭聖皇帝跪地泣道“母後春秋正盛,兒愚鈍不孝,望母後再為兒煩勞幾年。”

群臣和底下的民眾高呼“承天太後萬歲,永世安康。”

承天太後揮手,眾人止聲,她朗聲道“朕今交出權仗,眾位臣民將效命於誰?”

民眾大臣齊聲大呼“萬歲、萬歲……”

承天太後笑“吾兒切勿再作推辭。”昭聖皇帝雙手伸過頭,接過權仗。承天太後低身把他拉起,底下臣民齊聲歡呼“萬歲”地動山搖。

男子擊矢菔,高聲道“禮成,請皇上至聖詞。”

承天太後將這萬人敬仰的高台留給兒子,笑著走向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到他身旁,她伸出手,他扶住。兩個人相挾著,從梯台上走下,身後是昭聖皇帝高聲宣讀的聖詞。“朕於幼齡踐祚,大遼之所以安定,國無所動,民居安樂,全賴母後承天太後,殷勤勞煩。自朕記事以來,母後無一日不是晨未拂曉已起,夜過三更方睡……”

“德讓,我老了嗎?”他們的目標,是那離高高的祭台不遠的玉輅。所過之處,臣民們自動讓出道來。

他望著她,頭發依然烏黑如緞,皮膚白皙,眉黑美目。眼角那細小,並不顯眼的魚尾紋,正是女人成熟的象征。身體不胖不瘦,正合那句,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長而曳地的錦衣華服,此時的她,正是天邊那最為耀眼的明星,理應是萬人矚目。不覺得,扶著她的手,用力了幾分,好似怕她會突然消失,笑道“你在我眼裏,永遠是那個與我訂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