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乍暖還寒時候,二十五歲的何薔薇,乘坐著T165次列車,離開了海拔三千六百米的日光之城拉薩,去遠在千裏之外的東方魔都上海,赴一場靈魂深處遙遙召喚的邀約。
火車上各地方言夾雜,間或也有一半個吳儂軟語,對生在江南的何薔薇來說,分外的親切,但真的讓她親自來說,卻反而有點鬢毛未衰鄉音改的意味了,離開家鄉近十年,沒有了吳語的氛圍,連說句家鄉話,都成了奢侈之談。
煙花三月下魔都,許是詩詞裏浸染慣了,連生活都在刻意的配合著這一場浪漫的花期,隻是行動固然是浪漫的,心情卻是如此的愴然,如此的難以付諸於言表。
就在日前,她剛剛結束了一場長達七年的戀情,然而至始至終都擺脫不掉啞巴吃黃連的境地,社會道德的衡量底線擺在那裏,有誰會同情一位被世俗唾棄的小三。當這場自認為的風花雪月最終以舍卒保車為結局後,何薔薇心灰意冷,決絕的去實踐了已經在心裏縈繞了多年的鄉愁,就這樣,她坐在了T165次列車上。
而那位絕情的負心人,隻需要輕率的將手一劃拉,一張寫著無情無義又載著有情有義的支票,就這樣沉重的飄在了何薔薇的麵前,他就是用此等有錢人慣用的方式,清算了一個女孩無價的青春,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位負心漢,早在幾天前,就以貴賓的身份從天上飛回魔都,繼續做他的某財團CEO,兼某大佬的稱心女婿。而她則在地上,以緩慢的姿態,顛顛簸簸,磕磕碰碰,一路狂奔,就像是在演繹她自己的人生,她的生命從來廉價,怎配在天上與他比翼齊飛。
“儂阿是上海寧?”火車駛過無錫站,坐在何薔薇對麵,與何薔薇有過無數次眼神對視,卻始終拿著蘋果刷微博的女孩,終於率先開了口。
何薔薇聽見這聲問話,起初還以為不是說給自己的,但抬頭的時候,看到女孩正在以期待的微笑注視著她,便探尋道:“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女孩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嗯。”
“嗯,我是上海人,你也是嗎?”何薔薇認真的回答道。
見何薔薇用普通話,女孩也改口道:“上海哪裏啦?”
“崇明,你呢?”何薔薇依舊如實的回答了她,為表示禮尚往來,她也把問題同樣的拋給對方,雖然隻有兩個字,但至少代表她願意與這位萍水相逢的旅客閑聊。
“我在崇明的西麵,過了江就是。”女孩也是如實表述,然後話鋒一轉:“你在西藏做什麼?”
“我啊,在西藏讀書,這次回來打算留在老家發展,那你呢?”何薔薇已經好多天沒有與人說話了,此刻她想找人說說話,於是一改往日惜字如金的性格。
“我啊,去西藏旅遊。”女孩笑著說。
“啊,這麼冷的季節,有什麼可玩的?”何薔薇驚訝。從內心來講,在西藏這九年,她已經厭倦了西藏的幹冷。
“哪裏?西藏每個季節都有她的美麗呢,你看!”女孩說著,把手機遞到何薔薇的麵前,沾沾自喜的說:“這是我住的院子裏,正在綻放的梅花。”
何薔薇湊過去,仔細的看了看,不由的讚賞道:“真的不錯哦,拍攝的角度也很佳。”
“是吧?你也覺得非常不錯哦?有沒有覺著紅的異常鬼魅呢?”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仿佛很得意的樣子。
“嗯。是的。”何薔薇如實點頭,“與潔白的雪花相映,確實紅的很鬼魅。不過……”何薔薇又仔細的端詳了這株紅的妖豔的梅花,“不過,這株梅花看上去好眼熟哦,我住的院子也有這麼一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