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瓦飛甍,漆紅擎柱,雕花朱門,金翎屋簷下——“相府”二字迎風而立。
朱門沉起,雙鬢斑白的老者手執一明黃長卷,緩緩打開。
“玉堂春接旨!”
寶藍色的身影輕輕跪下,發髻高昂,烏絲垂天。
“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宰相玉堂春,護駕有功,忠誠不二,今朕將國舅之女明如畫許配於君,明日即可成婚。欽此。’”
“臣謝主隆恩”。
叩拜,接旨,再拜。一連串的動作毫不猶豫,一氣嗬成。隻是待公公走後仍不起身,蕭瑟的秋風一波接一波撩動衣襟,兩行清淚順頰而下,丟棄於風中。這就是做臣子的命運吧,連自行選擇枕邊之人的權利都沒有。想想不久前入宮為妃的詩嫣,仰天長嘯。門前枯葉連排而下,似乎也為此情此景不禁動容。
“爺,該起身了,這樣長跪下去,如何是好。”
這便是他的貼身侍衛,白墨。看著曾經神采奕奕的一國之相竟如此為情所困,白墨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隻怕明日入門的夫人也要跟著受苦了。爺明明忘不了詩嫣小姐,老天竟如此作弄,讓相愛的人不能廝守。
國舅府。
佳人臨窗而坐,朦朧的銅鏡映出憔悴的麵容,略帶淒婉的神色竟將其傾國之姿襯托得越發綺麗,越發嬌人。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涼風襲來,如畫猛的打了個激靈,默不做聲的看著碎步踱來的丫鬟碧兒。
“小姐啊,明日即要大婚,還是早些歇息吧。”
如畫繼續沉默。碧兒的話卻如風兒一般灌進耳中,這該如何是好。兩彎柳眉悄悄顰了起來。玉堂春,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老爺,夫人。”
一身華衣的明政擺擺手讓丫鬟下去,偌大的房間此時隻剩下這一家子。
夫人含淚欲哭,如畫看到母親如此,竟也暗自垂淚。一雙母女抱頭痛哭。
“畫兒啊,轉眼之間……你已十六,為娘……終不能……再……陪伴你了,今後……你要好生……照顧……自己啊!”
如畫點點頭:“娘,您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況且,我還有碧兒啊。倒是您和爹爹,女兒不在的時候,您們要保重身體,女兒一定會常回來看您們的……”
一旁站立的的明政也微微歎息,“孩子,玉堂春是當今宰相,年輕有為,風liu倜儻,也隻有此人能配的上我明政的女兒。話雖如此,若他欺負你,你回來告訴爹爹,爹爹定不會饒他……明日出嫁,我讓小翠和小月也隨同你去,好歹有個照應。”
“不了爹爹,相府丫鬟眾多,我隻要帶上碧兒即可,爹爹年邁,母親身子又不好,那兩個丫鬟聰慧靈巧,還是讓他們留下服侍爹娘吧。”
不知不覺,天已盡黑。待老爺夫人走後,如畫拖著疲倦的身子,便睡下了。
窗外鴉雀禁聲,月輝如絲綢般流瀉,透過窗子,映照在如畫白皙的臉上。等待她的明天會是什麼呢?
而此時,相府的下人仍在喜氣洋洋地布置著府宅,張燈結彩,紅綢飄揚,嘈雜萬分。
書房,酒罐滿地,酒氣鋪天。
玉堂春月下獨酌,好希望將自己灌醉,醉了,就可以見到詩嫣,就可以撫mo她可人的臉龐,牽起她溫暖的柔荑……可是,千杯不醉,他聽得到院裏地丫鬟婆子窸窸窣窣的談論著新夫人的花容月貌,聽得到房門外叮叮當當的擺桌弄椅之聲……他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
不行!決不能背信棄義!他要到皇宮討個說法。轉身,走出。絕不拖泥帶水。
赤炎皇宮,紫雲殿。
“朕已將明如畫許配於玉相,愛妃可還滿意?”
“皇上聖明,宰相與國舅聯姻,定會盡忠與陛下,赤炎定會蒸蒸日上,雄踞於四國之首!來,嫣兒給您敬酒。”詩嫣一襲粉衣,嬌豔欲滴,雙手捧著佳釀,遞與皇上。
“哈哈……哈哈……愛妃真是聰明過人啊!”接過金樽,一飲而盡。
直到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離開視線,詩嫣一下子癱坐於地。
“娘娘,您怎麼了?您可不要嚇奴婢啊,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奴婢縱使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娘娘……”
“我沒事,紅兒你出去吧。”詩嫣麵無表情,眉間似乎有著幾絲隱忍與無奈。
燈火通明的大殿隻剩詩嫣一人,她依然癱坐在地上,地上冰涼,心更冰涼。
(插入:背景
她和玉堂春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看著他埋頭苦讀,為他端茶送水,繡花擦汗,縫製衣裳,曆經十七個春秋。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他十七歲那年,狀元及第,一鳴驚人。此後,他更是如魚得水,一步登天,坐上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位。本以為,他將不再愛自己,畢竟身份懸殊,在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有誰會看得起一個平民之女呢?在她暗自傷神,獨自垂淚的時候,玉堂春回來了,他待她一如當年,毫無半點冷落,半點虛假,這不禁讓她心花怒放。正當他們正準備籌備婚事之時,一道聖旨隔斷了他們可望可及的幸福生活。原來,當今聖上下南微服私訪時,正巧看到了傾國傾城的淩詩嫣,看到了她笑顏如花,如癡如醉。當即便下旨納她為妃。君命難違,縱使玉堂春有再大的能耐也無法阻止。眼睜睜地看著她入了宮,進了紫雲殿。她覺得愧對玉堂春,便在皇上耳旁請求賜婚宰相,她要一個同樣傾國傾城的女子嫁給他,也了她的一樁心事。不想,如此之快,他真的要成婚了。可她情仍在,情難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