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咿呀一聲打開,其時便進來四個小和尚,抬著個烏桕木太師椅,椅子上盤坐著一位老僧。隻見他一身陳舊袈裟,雪白長眉、胡須隨風飄拂,滿臉皺紋重重疊疊,宛如風幹的茄子,一雙眼睛卻精光內斂,注目之間寒氣森森。
南宮淩風見他雖然身形瘦削,渾身上下卻沉若山嶽,目光之中閃爍著犀利光芒,一看便知不是等閑之輩,如若是敵人,定是個頗難對付之人。
風如塵似乎對他頗為畏懼,一見他便垂下頭去,不敢正視,小聲道:“師傅……”
那化血禪師神色森厲,對風如塵喝道:“如塵,此行前為師千叮萬囑,務必時時處處小心謹慎!你倒好,非但沒有請來郭元術,反倒弄了這麼大幫人來,在漢城之中招搖過市,讓鄭命壽那些走狗們早早嗅出異味來!這還不說,此後你還偷偷會了義順公主半個時辰!如此莽撞之舉,非但成不了計劃,反而害了你我性命,甚至危及大王的王位根基!實在是愚蠢之極!”
風如塵麵色赤紅,汗如雨下。他未料到自己一切舉動皆在師傅的掌控之下,心頭湧起一陣寒意,顫聲道:“徒兒以巡查邊防為由外出,回來時,幾位英雄均喬裝易容,那些狗腿子如何能看出破綻來?徒兒會見義順公主,隻為打探多爾袞有無新的舉動……”
化血禪師歎口氣道:“你也太過自負了,也忒小看鄭命壽那些走狗的本事了!既然為師能盯住你一舉一動,那鄭命壽亦能盡悉你一切!你前腳剛走幾天,鄭命壽便帶了清廷大內高手入朝,竟向大王詰責擴軍備戰之事,著令你這個兵馬大將軍前去接受麵訓!”
風如塵麵色蒼白:“事情如此湊巧,莫非消息早已走漏出去?”
化血禪師頹然道:“怎的不是?那鄭命壽提議讓大王解散這幾年擴充的都城禦營廳軍和禁內軍,還說:‘依本官查探,日本密書示通事之事未必是真,恐怕兩班大臣中少數頑逆之徒欲借故擴軍備戰,暗藏叛逆禍心才是真!望大王明辨是非,權衡利弊,對圖謀不軌之人繩之以法!’你想想,擴充都城禦營廳軍和禁內軍、增設大炮衛隊的主張均是由你提出,其矛頭難道不正是指向你麼?”
風如塵滿臉絕望。南宮淩風卻冷笑道:“大師之意便是要將我等殺人滅口,以躲避災禍麼?”
化血禪師瞧了瞧南宮淩風戴著人皮麵具的蒼白的臉,冷酷道:“刺殺多爾袞不過是依勢而行。如今計劃極可能已經敗露,如不及早抽身,非但我等性命難保,連大王的王位恐怕也岌岌可危。此等非常形勢,別怪老衲心狠手毒!”
風如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泣道:“師傅,這幾位英雄為我王廷複仇大計,甘願赴險相助,我們怎能為一己性命之私而恩將仇報?”
化血禪師神色一厲,正要嗬斥,雷天早已怒不可竭,強壓著翻騰洶湧的氣血,幾步衝到他麵前。兩個小和尚卻早已上前扭住他。他怒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瘋和尚,你瞧瞧我是誰?你竟然為了顧全自己性命,要連你救命恩人都一並謀害麼?”
化血禪師定睛仔細瞧他,神色陰晴不定。好半天,他才長出口氣,含淚抱拳道:“原來是雷兄!若不是你當年舍命相救,老衲早已命喪黃泉!老衲在此,再次謝過當年的救命之恩!”言語之中情意拳拳。
雷天目透驕慢,甩開兩個小和尚,指著化血禪師道:“虧你還記得當年之事!老夫不遠萬裏前來助你,你卻如此待我,實在令人寒心!你若還念著當年的情分,便快快將解藥拿來!”
化血禪師冷笑道:“當年你的救命之恩,老衲沒齒不忘,永銘於心!但是,如今你趟進了這趟渾水,事關我朝鮮王廷生死存亡,老衲隻有背負這忘恩負義的罵名了!天意如此,其勢奈何?要怪就怪郭元術,偏偏此刻去了什麼逍遙島,否則,老衲精心準備的‘十日銷魂散’,便是他獨自受用的!”
他的態度說變就變,剛才還一副感恩涕零的模樣,轉瞬便是冷酷無情,變化之快令人驚歎。雷天一時竟差點背過氣去,兩個小和尚卻複上前去,扭住他雙手。
風如塵臉色極其難看,澀聲道:“師傅原來早有準備,存心要對付郭前輩。如此看來,師傅向郭前輩求助是假,另有所圖才是真罷?”
化血禪師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徒兒也!不過,這次請他前來,可謂一舉多得,既可助我刺殺多爾袞,亦可了卻我多年的心願。當年為師數度造訪郭元術,其實並非真正出於仰慕他的目的,借造訪他,一來是熟悉長白山的進出路徑,二來可以探他口風……”
南宮淩風一個激靈,心裏道:“莫非他也貪圖上官晗的武功秘籍?”便脫口譏諷道:“大師都到這樣地步了,還圖謀那上官晗的武功秘籍,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眾人嘩然,化血禪師神色大變,再仔細瞧了瞧南宮淩風,驚疑道:“這位朋友是何來路?怎的如此麵生?你如何知道上官晗的武功秘籍?”
南宮淩風哈哈大笑道:“我不但知道上官晗留有三件稀世寶貝,我還知道他將這秘密都用詩詞記在了五件物什之上……”
化血禪師驚喜不已,正盼他說下去,他卻急急收口,便不耐煩道:“你快快說來,是哪五件物什?如今這物什在何處?上麵的詩詞又是如何寫的?”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南宮淩風道:“如此驚天秘密,我豈能輕易說出來?除非你拿解藥來換,我便如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