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離國,東離二十三年。九月初九。
丞相府。
落荒閣一派荒涼蕭條,小小的院落裏隻有一張破敗了的石桌和三張石凳。隻有牆角的一株秋菊開得格外好看。
“小姐,這麼多年,你終於熬出頭了。嗚嗚……”冷嬤嬤看著鏡子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鳳清歌,忍不住老淚縱橫。
今日便是鳳清歌及笄的日子,也是她嫁進鈺王府的日子,從今以後她就是鈺王妃了,她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估計不會有人相信,堂堂丞相府嫡女,居然住在這麼破敗的地方。除了一個老嬤嬤,連個丫鬟都沒有。
望著鏡子裏一襲紅色嫁衣的自己,白璧無瑕的臉蛋上浮起一絲兒微笑,“嬤嬤,大好的日子,您怎麼哭了?”鳳清歌伸出手替冷嬤嬤檫幹眼淚,母親去世十年,那時候她還隻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在鳳府這才狼虎豹的後院裏,多虧了冷嬤嬤的悉心照料,她才得以保全。
這些年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她最是清楚不過,雖有丞相嫡女的頭銜,但在府裏,她跟下人又有什麼區別。
世人都知東臨國鳳丞相鳳長青有個傾國傾城,才華橫溢的大女兒鳳清舞,誰還記得她這個貌若無鹽,懦弱無能的嫡女鳳清歌。
冷嬤嬤拉著鳳清歌的手,眼裏還泛著淚花,她是真的打心裏疼愛鳳清歌,她是鳳清歌的母親冷若寒的陪嫁丫鬟,從小跟鳳清歌的母親親如姐妹,隻是冷夫人早死,鳳清歌是冷夫人唯一的血脈,她自然打心眼兒裏對她好。
這些年她們主仆兩個相依為命,名為主仆,實則情如母女。加上冷嬤嬤一生沒有嫁人,更沒有子女,自是把鳳清歌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看到小姐如今這樣,夫人也該瞑目了,老身以後去地下見到夫人,也能有個交代了。”冷嬤嬤欣慰的說到,不到四十的她一臉蠟黃,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至。
眼角生出了皺紋,鬢邊也生出了些許白發,她的一生,都付給了冷夫人和鳳清歌。她卻甘之如飴。
鳳清歌心裏很感動,忍不住也要熱淚盈眶,“嬤嬤這是說的什麼話,等我嫁進了鈺王府,自然色要接嬤嬤過去享福的!嬤嬤為我付出太多,以後啊,就該是我好好孝敬嬤嬤的時候了。”
鳳清歌一臉喜色,雖然對即將要嫁的男子一無所知,但是總聽總聽那幾個庶妹們說,鈺王爺是一個才貌雙全的男子,心裏便是一陣欣喜。清澈明亮的眸子裏盡是對未來的憧憬。
“好,好,好!”冷嬤嬤激動的直說好,眼睛裏閃爍著光芒。
踏踏踏踏……一陣腳步聲傳到鳳清歌和冷嬤嬤耳朵裏,聽這聲音就知道情況不妙,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隨著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撲鼻而來,一群穿著華麗的女人便湧進了落荒閣中。
“哎喲,清歌姐姐今天真是漂亮得很啊!跟仙女兒似的,母親,你說是不是?”這極盡諂媚的聲音便是來自於眼前的鳳四小姐鳳清水,隻見她身著一件纏枝蓮紋的對襟薄衫,搭配一條粉色百褶裙,腰間係著一條淡綠色宮滌,襯出她玲瓏嬌小的身段,此刻她正一副親昵的姿態挽著鳳清歌的手臂。
言語中不但逢迎了即將成為鈺王妃的鳳清歌,一麵則更加挑起了蘇姨娘蘇芸對她的不滿。
憑什麼一個沒娘養的野孩子能夠嫁給才華橫溢,一表人才的鈺王爺!那可是她女兒鳳清舞的夢中情人,鳳清歌居然敢搶,蘇芸能不氣嗎?
隻是如今,蘇芸卻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鳳清歌座上鈺王妃的寶座,自己卻無能為力,這門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就是她也不能改變。
想到以後不能隨意拿捏鳳清歌,心裏又是一陣怒火中燒,此刻她正強壓著滿心的怒氣,換成一張菊花般的笑臉。
“是了,我們四姑娘今天可是美得很呢,相信所有男子看了都會忍不住流口水了,嗬嗬嗬……”這話看似在誇鳳清歌美貌,實則卻把她說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所有男人都流口水,那不是跟煙花柳巷的青樓女子一樣麼?
東離國女子視閨譽如性命,這話若是傳揚出去,不是要把鳳清歌往死路上逼麼?在這個時代,流言蜚語往往比瘟疫傳播得更快,也最是殺人於無形的東西。